山東泰安的鬼都之稱盛名已久,主要源于三個因素:陰陽兩分的奈何橋、泰山治鬼的東岳大帝、劃分三界的古泰城。這都是由我國古代神話體系造就的,時至今日,很多地方打造旅游文化,比如重慶的豐都,成為今天較為公認(rèn)的鬼都,而山東泰安諸多本地人都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的家鄉(xiāng)還有鬼都的文化“封號”。
泰安三界
泰安三界指的是古代神話體系中,將泰安視為天、人、地獄三界劃分的地方。今天的泰安市有許多地名都帶有三界劃分的特色,比如玉皇頂、天街、南天門、中天門、紅門、奈河、岱廟、蒿里山、靈山大街等等。古泰城山城一體的空間格局,也正好打造出了三重空間,這與天、人、地三界體系不謀而合。泰山以東至岱麓就是“人間”,整個城市以通天街——岱廟——岱宗坊為一條中軸線,這便是貫通人、仙、鬼的主線之一。岱宗坊向泰山之上,首先至一天門,這是由 “人間登天”的開始,上攀六千余級臺階,越過中天門便到了南天門,即所謂的“天庭”,古代帝王封禪之路走的就是這一條。
“東岳泰山君,領(lǐng)群神五千九百人,主治死生,百鬼之主帥也。”——《搜神記》
在泰城西南部坐落了一個小丘陵,名蒿里山,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陰曹地府有兩處,一個是在酆都(今重慶豐都),另一個就是泰安蒿里山,即“天下魂歸蒿里”、“聚斂魂魄無賢愚”,也就是說不論高低貴賤,人死后的魂魄都被聚集到蒿里山。管理這些魂魄的就是泰山府君,即東岳大帝,《西游記》第三十七回“鬼王夜謁唐三藏,神化引嬰兒”中,講到孫的好朋友“東岳天齊”,就是這個東岳大帝。
(現(xiàn)在的蒿里山)
那么會有人問,主宰地獄的不是閻羅王嗎?其實(shí)在印度神話里,“閻摩羅王”才是冥界的唯一主宰,但在中國本土道教的創(chuàng)造下,閻羅王歸至“十殿閻王”之一,這個十殿閻王的“領(lǐng)導(dǎo)”是重慶那位“酆都大帝”,酆都大帝在道教神仙體系里被視為冥界最高神靈,所以豐都也被稱為鬼城。相對于酆都大帝,東岳大帝雖有治鬼的傳說,但其地處三界之交,因此是治鬼而掌生的存在,也就是說他比酆都大帝的職能更多。
(酆都大帝)
換言之,五岳大帝都有治鬼的職能,但又都非治鬼這一項(xiàng)職能,而酆都大帝是“專業(yè)治鬼”,管你是哪里的鬼,五方鬼帝、十殿閻羅在治鬼事項(xiàng)上都以酆都大帝為最高指示。泰山入口處有一個豐都廟,放在今天可以理解成酆都大帝在東岳的“辦事處”,古代神仙體系中有佛道兩個系統(tǒng),冥界的管理在佛教中還有地藏,這些存在并不影響神仙體系的框架,若論治鬼,豐都是要比泰安更有說服力。
(十殿閻羅漫畫)
而東岳大帝之所以要比酆都大帝名氣大,是因?yàn)樘┏堑娜缰郑渲械内そ缇褪且暂锢锷綖槎,就是今天泰安火車站、汽車站一帶,老汽車站那邊有一個種滿松柏的山包,那就是冥都。歷史上很多朝代在此修廟立殿,比如森羅殿、趙相公廟等,在金代毀于戰(zhàn)火后,又在元代得以復(fù)原,這些都是被冠以冥府的稱號。與蒿里山相對應(yīng)的就是人間,這里與冥界只有一河之隔,即奈河。三界的劃分清晰明了,傳說泰山有一塊巨石名“石敢當(dāng)”,是玉帝請來的三界護(hù)法,維持三界劃分處的秩序,直到今天,“石敢當(dāng)”也是泰山和山東的代名詞。
(石敢當(dāng)化仙劇照)
奈河橋
“其水在蒿里山之左,有橋跨之,曰奈河橋,世傳人死魂不得過,而曰奈河”——《山東考古錄.辨奈河》
泰安蒿里山以神祠、地獄界河(奈河)、豐都廟構(gòu)成冥府地獄系統(tǒng)。這里的奈河橋已經(jīng)是家喻戶曉,豐都也有一座奈河橋,所以兩個城市的鬼都之稱各有各的說法。泰安之奈河位于泰山西麓,由山勢而下,從大眾橋附近的大石峽起,經(jīng)泰城西部向南,出城后匯入泮河,這一段稱為奈河。奈河之上便是人間通往地獄的奈河橋,清代顧炎武以《考古錄》記載,說奈河之名正是表現(xiàn)了泰山主人生死的觀念。
但 “奈河”作為地獄觀念本就是受到印度佛教的影響,作為冥間之河屬漢化佛教的創(chuàng)造。泰安的?河文化追溯則更早,由于該河發(fā)源于黑龍?zhí)兜摹瓣庩柦纭,因此由陰陽說演化為生死說。如果到這個景點(diǎn)去過的人應(yīng)該知道,其周圍巖石因地質(zhì)特征呈現(xiàn)出“界限分明”,這個特征應(yīng)該就是陰陽說的來源。若以歷史文獻(xiàn)追溯,則在唐代就有奈河的描述:“行經(jīng)數(shù)步,即至奈河之上,見無數(shù)罪人,脫衣掛在樹上,大哭數(shù)聲,欲過不過,回回惶惶,五五三三,抱頭啼哭,問其事由之處,奈河之水西流急,碎石巉巖行路澀。衣裳脫掛樹枝旁,被趨不交時向立。河畔問他點(diǎn)名字,胸前不覺沾衣濕。今日方知身死來,雙雙傍樹長悲泣…… ” 。
在神話故事中,奈河水是由東向西流的,代表著“歸西”,奈河水又呈血色,“腥穢不可近”,奈河橋險(xiǎn)而窄,日游神與夜游神輪番把守。橋下血河里蟲蛇滿布,波濤翻滾,腥風(fēng)撲面,惡人鬼魂墮入河中,就是“銅蛇鐵狗任爭餐,永墮奈河無出路”。所以民間也流傳,說人死后亡魂都要過奈河橋,善者可順利過橋,惡者則被打入血河。
怎么區(qū)分善惡呢?就是橋頭的神仙來判斷,奈河橋分三層,被斷為善人的,其鬼魂順利通過上層橋;斷為善惡兼半者,則過中間的橋;惡人則過下層的橋。所以再又到奈河橋旅游的朋友,過橋燒香時一定要走上層,下層走了是不吉利的(此處的層就是座,三座橋)。另外今日的網(wǎng)紅“孟婆”也是奈河橋上的“工作人員”,她的主要工作就是給生前行善的死者送上一碗“孟婆湯”,以便死者遺忘前世記憶后投胎轉(zhuǎn)世,所以網(wǎng)紅孟婆湯還是可以嘗上一碗的。
(豐都奈何橋)
綜上,泰安的鬼都之稱早已有之,它最初是本土道家鬼神體系推崇的治鬼之地,重慶豐都鬼城是由佛教鬼神體系而形成的。但山東泰安遭受的戰(zhàn)火遠(yuǎn)比重慶嚴(yán)重,比如解放戰(zhàn)爭在泰安的主戰(zhàn)場就是蒿里山,戰(zhàn)后為紀(jì)念在此犧牲的英烈,蒿里山也被更名英雄山。泰安至今都不好說出哪一座橋是奈河橋,其市內(nèi)唯有大眾橋、普照橋、泰山大橋、上河橋、下河橋、十二連橋。而重慶豐都保留了明代的三層(座)古橋,并列于豐都的奈河之上,好在是歷史文物古跡,在這一點(diǎn)上泰安是吃虧了不少,另外就是旅游文化的打造上,重慶是下了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