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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這個問題其實陳悅先生已經考證過了,所謂北洋水師在火炮上晾曬衣服的說法最早始于民國,后來很多人將它作為北洋水師腐化的一個證據,因此流傳很廣,但是這個說法其實純屬子虛烏有。

北洋水師在大炮上晾曬衣物一說最早見于民國海軍所創(chuàng)辦的《整建月刊》雜志,在創(chuàng)刊號上,著名音樂家田漢先生發(fā)表的《關于中國海軍的幾個問題》一文中提到了北洋水師在大炮上晾曬衣物的說法。按照該文所述,在1891年北洋水師訪日期間,濟遠艦抵達日本橫須賀軍港后,時任橫須賀鎮(zhèn)守府參謀長的東鄉(xiāng)平八郎發(fā)現(xiàn)濟遠艦主炮上居然晾曬著水兵的短褲,從而斷定北洋水師不堪一擊。

此后這個說法迅速流傳,版本也是千變萬化,到唐德剛先生所著的《晚清七十年》一書中,就變成了東京灣防衛(wèi)司令東鄉(xiāng)平八郎在參觀北洋水師軍艦時,發(fā)現(xiàn)定遠艦的主炮上晾曬著衣物。我們可以看到,類似的故事從濟遠艦變成了定遠艦,而東鄉(xiāng)平八郎也從橫須賀鎮(zhèn)守府參謀長變成了東京灣防衛(wèi)司令。

然而無論哪個版本都存在著幾個根本性的錯誤:

一、1891年北洋水師訪日時,濟遠艦根本就沒有去。

根據李鴻章在1891年6月27日給海軍衙門的電報里,提到丁汝昌應日本邀請,率定遠、鎮(zhèn)遠、致遠、靖遠、經遠、來遠六艦訪問日本。而丁汝昌在1891年6月25日出發(fā)前,也給旅順發(fā)了一份電報,提到自己率定遠等六艦訪問日本,而濟遠和平遠則留守看家,要求旅順船塢安排時間進行保養(yǎng)。

兩份電報清楚的表明,濟遠艦當時根本就沒有去日本,東鄉(xiāng)平八郎也根本不可能看到濟遠艦上火炮晾曬衣服的事情。

二、1891年時東鄉(xiāng)平八郎既不是橫須賀鎮(zhèn)守府參謀長也不是東京灣防衛(wèi)司令。

在1891年北洋水師訪問日本時,東鄉(xiāng)平八郎當時的職務其實是吳鎮(zhèn)守府的參謀長,并非橫須賀鎮(zhèn)守府參謀長。至于所謂東京灣防衛(wèi)司令就更加詭異了,因為日本當時就沒這么一個職務,純屬臆造。另外日方資料也沒有提到東鄉(xiāng)平八郎曾經前往橫須賀或者是東京去參觀北洋水師。

三、定遠艦的火炮布局注定了它不適合晾曬衣物。

當時因為沒有烘干機,在軍艦甲板上晾曬衣物其實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但是晾曬衣物肯定要追求簡單方便,定遠艦因為其干舷比較低,所用4門主炮其實是安裝在主甲板上面的甲板室上,距離甲板足有3米多高,如果要在這上面晾曬衣服,必須架梯子才行。而且定遠艦的主炮外面有一個炮罩,平時炮管大部分時間都縮在炮罩內,外露部分不過1米左右,而直徑到有近半米。

可以想象一下,這么一個3米高的短粗圓柱體上能曬幾件衣服,有誰可能為了曬這么幾件衣物特意架個梯子爬上去。就算北洋水師真的紀律渙散,也不可能愚蠢到做出在主炮上曬衣服的事情。

從這張鎮(zhèn)遠的照片上我們可以清楚的看到其主炮位置和外露長度

結語:

所以我們可以看到,無論是田漢的版本還是唐德剛的版本,都存在許多低級錯誤,根本不可信。

最佳貢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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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北洋海軍的問題問海研會就對了,陳悅來解答。

北洋海軍在炮管(尤其是說在“定遠”艦的主炮炮管)上晾曬衣褲的說法,是上個世紀8、90年代非常熱的段子,在21世紀初的互聯(lián)網上,但凡提到北洋海軍的話題,也經常會看到有人拿這件事出來說。

我從2002年左右開始研究北洋海軍史后,“炮管晾衣”的問題是我十分關注的點,為了追根溯源,查清這個說法的原始出處,以辨清其可靠性如何,大致上花費了4、5年時間,期間通過一些翻閱史料、著作的偶然發(fā)現(xiàn),一步步拼合了這件事的總體發(fā)展脈絡,并寫成論文《北洋海軍軍艦主炮晾衣說考辨》發(fā)表于《中國甲午戰(zhàn)爭博物館館刊》,后又寫成普及文章,發(fā)表于《文史參考》雜志(后更名《國家人文歷史》)。

下面就我研究的結果,對主炮晾衣說的情況做個介紹。

1、最初版本·“平遠”主炮晾衣

所謂北洋海軍在炮管上晾衣褲的說法,實際上并沒有史料依據,是20世紀30年代的一則日本“路邊社”消息,目前能夠追溯的最早出處是1939年出版的小笠原長生著《圣將東鄉(xiāng)全傳》。

小笠原長生是曾經參加過甲午戰(zhàn)爭的日本海軍軍官,熱愛文學,著作頗豐,從海軍退役后因為崇拜東鄉(xiāng)平八郎,幾乎以為東鄉(xiāng)平八郎作各種傳記為業(yè)。《圣將東鄉(xiāng)全傳》就是其中成書較晚的一本,書中的大致內容是介紹東鄉(xiāng)的一生,實則是處處不忘借東鄉(xiāng)而抬高自己,很多地方的行文模式都是“東鄉(xiāng)對我說……”“我聽東鄉(xiāng)說……”“東鄉(xiāng)說……”,屬于死無對證的傳來故事。

有關北洋海軍軍艦炮管曬衣服的故事,就是以東鄉(xiāng)對小笠原說的方式呈現(xiàn)。說是1891年北洋海軍訪問日本,東鄉(xiāng)看到來訪艦隊中的“平遠”艦在大炮上曬衣服,很不整潔。

但是這一說法存在極大的瑕疵,因為北洋海軍的“平遠”艦根本沒有參加1891年的訪日活動,根本不可能在那一年穿越到了日本。

(毛丹青教授饋贈的老明信片:20世紀30年代,日本東京高島屋里的半景畫,東鄉(xiāng)平八郎看到訪日的中國軍艦“平遠”掛滿衣褲)

然而小笠原的這個說法足夠吸引眼球,在日本社會傳播廣泛,甚至于當時東京著名的百貨公司高島屋,還特別布置了一個表現(xiàn)1891年東鄉(xiāng)平八郎看到“平遠”艦在炮管上晾曬衣服的半景畫。

(半景畫上“平遠”形象的原型,日本軍艦“平遠”號。第一幅從桅桿到艦首掛滿了衣褲。)

有意思的是,大約在2010年前后,日本神戶大學教授毛丹青先生居然找到印有當年這個半景畫場景的明信片,立即贈我。見到之后啞然失笑,因為畫面實在是太尷尬,畫面上的確是一艘衣褲飄飄的“平遠”,但實際上是參考的甲午之后“平遠”編入日本海軍后的一幅照片而繪制,即是日本軍艦“平遠”上日本水兵在晾曬衣褲的照片,結果竟然拿這張照片作為原型“PS”成了北洋海軍的故事畫面。


2、故事傳來中國,開始變形·第二個版本,“濟遠”主炮晾衣

盡管“平遠”在日本被東鄉(xiāng)看到晾衣服的故事是個從根子上就能被清理的假故事,但是當年在日本社會的傳播很廣,以至于一位在日本的中國留學生也深受影響。

這位中國留學生顯然買到了《圣將東鄉(xiāng)全傳》,并對其中有關甲午戰(zhàn)爭的部分大感興趣,認為是前所未見的全新材料,介紹到國內后,必然能獲得石破天驚的效果,這位留學生就是后來大名鼎鼎的田漢先生。

(海軍整建月刊第12期目錄,田漢的文章排列于蔡臨冰先生的評述之后。這是北洋海軍大炮晾衣說從日本全面?zhèn)鞑サ街袊拈_始)

抗戰(zhàn)爆發(fā)后,中國海軍損失慘重,為了鼓舞全軍士氣,1940年海軍創(chuàng)辦了《海軍整建月刊》(后更名《海軍建設月刊》),而負責此事的軍官和田漢相熟,邀田漢賜文。身處抗戰(zhàn)烽火,又值是海軍刊物約稿,田漢先生就想起了《圣將東鄉(xiāng)全傳》,大量引用這本不靠譜的日本書中的不靠譜的段子,在《海軍整建月刊》上發(fā)表了“關于中國海軍的幾個問題”。

其中就提到了北洋海軍在軍艦上曬衣服的段子。但是可能是記憶有誤,田漢先生竟然將小笠原長生原著中的“平遠”晾衣故事,錯寫成了“濟遠”晾衣故事,即說1891年訪問日本時,東鄉(xiāng)平八郎看到了中國軍艦“濟遠”在主炮上曬衣服。

不過非常遺憾的是,這個被田漢傳得錯上加錯的故事,竟然也能直接被史實證偽。因為“濟遠”艦1891年也沒有去日本訪問,而是和“平遠”一起留在旅順看家。

但是在當時的中國,似乎沒有人去關心故事本身的真?zhèn)危豢粗衅湓⒁鈨r值。更為重要的是,有兩位在大后方的大學生,都記住了田漢先生介紹的這個故事,而后在他們各自的著述中都有轉引。

其中一位就是羅爾綱先生,在其所著《晚清兵志》中,就原原本本把田漢先生創(chuàng)造的“濟遠”大炮曬衣服故事轉用了一遍。

而另一位的情況就有點糟糕,因為他又把田漢的說法給傳錯了。


3、越傳越奇,第三個版本,“定遠”主炮晾衣

田漢先生應該記得,抗戰(zhàn)期間他在《建設月刊》發(fā)表了那篇主炮曬衣服的甲午文章后,不久曾收到一封年輕學生的讀者來信。

(《建設月刊》上以公開信的形式,就唐德剛追問投稿未采用問題的說明)

(唐德剛先生在《海軍建設月刊》上發(fā)表的海軍史處女作)

來信的是一位名叫唐德剛的在校大學生,當時對致力于中國近代海軍史研究充滿熱情,而當看到海軍的官方刊物上竟然登載了一篇海軍史文章后,一方面出于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激情,一方面是對《海軍建設月刊》高昂稿費的興趣,大學生唐德剛開始不斷向《建設月刊》投稿。但是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學生的文字青澀、口氣過大的文章,一時沒能敲開海軍刊物的大門,未被錄用,唐德剛于是改換招數,改用讀者來信的方式挑戰(zhàn)田漢先生,就海軍史問題和田漢先生商榷,終于圓了在海軍官方刊物上出現(xiàn)自己名字的心愿。

也由此,唐德剛的名字在當時的海軍史學術圈里為人所知,不久之后,他的一篇磕磕巴巴的中國海軍史文章終于被《建設月刊》錄用。

而在當時,田漢先生所提到的北洋海軍軍艦大炮曬衣服的段子,顯然給唐德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幾十年之后,唐德剛先生在臺灣《傳記文學》開專欄連載中國近代史,后來被結集為《晚清七十年》。其中涉及北洋海軍、甲午海戰(zhàn)的部分,唐德剛先生炫耀了一下自己年少時想要治中國海軍史的志向,又不忘當年向海軍刊物投稿的崢嶸歲月,酸了一下田漢先生,稱抗戰(zhàn)時代田漢先生在《建設月刊》上連載海軍史文章,也是屬于“煮字療饑”。

而就在這些部分,因為并不是嚴肅的學術寫作,唐德剛先生隨性潑墨,創(chuàng)造了所謂東鄉(xiāng)平八郎和劉步蟾是同學等經典的段子,同時也不忘提到了北洋海軍大炮曬衣服的故事。不過,唐德剛先生可能是沒有記清田漢的原版,也可能是為了語出驚人,終于創(chuàng)造出了北洋海軍鐵甲艦“定遠”主炮曬衣服的故事。而且登峰造極的是,在大炮晾衣之外,唐德剛又加上了他想出來的炮口一摸一手灰的段子。


由上所說,所謂北洋海軍大炮曬衣服的故事,原本就是個后人編出來的假故事。之所以能夠不斷流轉、變形、傳播,很好地體現(xiàn)了中國社會對于歷史故事的態(tài)度,很多時候我們所追求的并不是歷史的真實,而是看重的這個故事本身的“精彩”“合理”和“寓意”及“教育價值”。滿足了后面這些,管他這段歷史本來是什么樣的呢。但是我們可能需要注意,如果支撐結論的論據是錯的,那么這個結論本身是否會有問題呢?

這種情況,對于歷史研究者、傳播者以及受眾,都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顧偉欣先生在威!岸ㄟh”紀念艦上比量怎樣能順手摸到主炮炮口里的灰)

(薩蘇先生在“定遠”紀念艦上嘗試不借助梯子等工具到主炮管上曬衣服)

而在中國海軍史研究的學術領域,這段學術故事本身也堪稱學林經典。值得一提的是,為了論證北洋海軍主炮晾衣乃至炮口摸灰故事的問題,還有很多研究者從海軍傳統(tǒng)、艦船技術方面進行了闡釋和求證,以薩蘇、顧偉欣先生等為代表,本處就不再贅述。

作為后話,再補記一個與此有關的現(xiàn)代故事。

(劉公島上現(xiàn)代建成的動物園,位置在北洋海軍忠魂碑前方)

2012年,人民解放軍海軍舉行甲午海戰(zhàn)研討活動,在參觀完劉公島、“定遠”紀念艦之后,舉行學術研討會議時,海軍司令員吳勝利提起了北洋海軍主炮曬衣說這件事。吳勝利司令員當時的敘述稱,自己在參觀甲午故地劉公島時,意外看到了島上居然新建了動物園和高爾夫球場,看到此情此景,他當時的心情如同感受到了北洋海軍被人污蔑在大炮上曬衣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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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十幾年前非常流行,不過當時已經被駁斥得非常清楚了。

所謂北洋水師在主炮上晾曬衣物,是出自日本關于東鄉(xiāng)平八郎的小說里面虛構的情節(jié)。民國時期有個別國人不辯真?zhèn),把這種說法引入到中國,其實是根本不可能的。

日本戰(zhàn)列艦的主炮邊倒的確晾曬著衣物,但也只是牽了晾衣繩,不是直接在炮管上面曬


在烘干機發(fā)明之前,各國海軍軍艦遠航時,都只能把衣物晾曬在甲板上。這個工作并不復雜,只要牽幾根繩子就行,非常方便,而如果要如那位日本小說作者所言,在主炮上晾曬衣物,則非常的不便,甚至有危險。

日本海軍:你炮那么高故意的吧,怎么晾衣服?笑話我矮是不是


以小說中指名道姓提到的“定遠”號鐵甲艦為例,其305毫米主炮安放在高大的裝甲炮臺內,炮臺本身高度就接近3米,炮管的高度就更高了,不搭長梯子是肯定沒有辦法在炮管上晾曬衣物的。且不說軍艦上哪來的長梯子(只有固定的梯子),既然甲板上那么多地方可以很方便地曬衣服,干嘛還要爬那么高?

定遠號的150毫米副炮,誰會吃撐了跑那去晾衣服?


而“定遠”號的150毫米副炮分別緊貼著艦首和艦尾邊緣,要想在炮管上晾曬衣物,必須得走到邊緣去,稍不注意就掉下去了,我晾衣服而已,又不是表演雜技,我犯得著嘛我?

“超勇”的主炮倒是矮,不過在炮房里,這種炮管晾衣服估計很難曬干,陽光曬不到啊

北洋海軍的其他主力艦也是如此。“濟遠”、“經遠”主炮同樣在高大的炮臺內,“致遠”級雖然沒有炮臺,但加上炮架的高度也是靠人的身高觸碰不到的。而且為了避免射擊時打到甲板上的設施如起錨機,炮管俯角都有限制,即使把炮管降低到最低射角也很麻煩,炮管往下傾斜,衣服也容易滑落下來。還是那句話,晾衣服哪兒不行啊,這么麻煩干嘛?

定遠號上的機關炮,全艦只有四門,就是全曬褲衩也滿足不了需要


比較方便晾衣服的,只有低矮的機關炮管,這種炮小,炮管短,一門炮也就晾一兩件衣服,每艘軍艦上都有二三百人,所有機關炮管都用上也晾不了多少。

所以,這種說法是非常無知又可笑的。

4

北洋水師在中日甲午戰(zhàn)爭中全軍覆沒,一百多年來史學家們一直在探討北洋水師為何會全軍覆沒,其中“軍紀渙散”被認為是重要原因。而最直接有力的證據,就是北洋水師的官兵在主炮上晾衣服的例子。許多歷史愛好者都讀過一段歷史敘事,據說大清北洋水師的軍艦在主炮上晾衣服,被日本人看到了,日本人據此判斷:大清水師紀律松懈,軍紀敗壞、不堪一擊。

實際上這是一段被以訛傳訛的謠言。

大炮晾衣服的段子最早出自日本海軍中將小笠原寫的《圣將東鄉(xiāng)平八郎全傳》一書,書中列舉1891年北洋水師的艦隊訪問日本,平遠艦遇到故障進入日本船廠修理,東鄉(xiāng)平八郎看到平遠艦的主炮上晾曬著衣物,很不整潔,據此認為北洋海軍軍紀松弛、毫無戰(zhàn)斗力。

日本還把這一橋段拍成電視劇《坂上之云》

后來此段子傳到國內,被國內廣泛引用和演繹。最早是《義勇軍進行曲》的詞作者田漢,他同時又是中國海軍史研究學者,1940年田漢所著的《中國海軍幾個問題》一文中,將小笠原的這個段子里的巡洋艦平遠艦,換成了巡洋艦濟遠艦。

后來著名歷史學家唐德剛先生《晚清七十年》一書中,又將濟遠艦換成了排水量7600噸的亞洲第一裝甲艦定遠艦。隨后國內外各文學作品屢屢傳播,媒體也跟進評述,街頭巷議樂此不疲,添油加醋,越說越奇。

其實呢,定遠鐵甲艦的排水量高達7600噸,兩座主炮的炮塔位于舷側,很高大,高度差不多有三米多。主炮的口徑305毫米,炮管的外徑有400多毫米,而且炮管表面涂油,根本不適合晾衣服。

注意這里。北洋水師的主炮位置。

實際上,在軍艦后部甲板上晾曬衣物,是那時候各國海軍的慣例,連歐洲列強海軍也不例外。在沒有干衣機的情況下,海上生活濕度很大,水兵是必須要晾衣服。于是各國海軍都對軍艦如何晾曬衣物有著具體詳細的內務條令規(guī)定。

例如我國海軍規(guī)定艦艇晾曬衣物的具體時間,晾曬的位置,通常在艦艇尾部集體晾曬,該規(guī)定至今有效。直到艦用烘干機普及以后,晾曬衣物的情況才有所減少。

我們看看上面這張照片。這是日本的榛名號戰(zhàn)列艦,1915年服役,排水量32000噸,配備8門356毫米主炮。照片顯示艦上在大炮旁邊晾曬的衣服,難道據此可以斷定日本海軍的軍紀松懈?

5

北洋水師在炮管上晾衣服的這種說法,源自東京灣防衛(wèi)司令東鄉(xiāng)平八郎,清朝受日本政府的邀請,派定遠和鎮(zhèn)遠號赴日本,劉步蟾和東鄉(xiāng)平八郎是當時留學英國的同學,劉步蟾時任定遠號管帶,于是邀請東鄉(xiāng)平八郎參觀定遠號。

登上定遠號之后,東鄉(xiāng)平八郎覺得,清朝艦隊雖然看著強盛,但是卻不堪一擊,因為清朝水兵在兩個主炮炮管上晾曬衣物。

后來日本作家小笠原長生將這件事寫進了小說《圣將東鄉(xiāng)全傳》

1940年,中國劇作家田漢誤將《圣將東鄉(xiāng)全傳》這本小說當成了歷史,隨后把清朝水兵在主炮炮管上晾曬衣服的這件事寫進了《關于中國海軍的幾個問題》并且發(fā)布在了《整建月刊》上,而“主炮晾曬衣服”這件事也就流傳開來了。

后來2008年,海軍史學者陳悅,通過辨析史料,論證關于北洋海軍在火炮上晾曬衣物的說法是子虛烏有以訛傳訛,并且主炮距離甲板近三米高,炮管粗半米,沒有如此麻煩的曬衣服可能性。

陳悅從定遠號以及劉步蟾和東鄉(xiāng)平八郎的關系佐證了,這種說法的不可能,劉步蟾和東鄉(xiāng)平八郎確實都在英國留過學,但是兩人并非同學,東鄉(xiāng)平八郎于1870年赴英留學,但是沒能進入英國海軍學院,而是進了商船學校,劉步蟾于1877年赴英留學,同樣也沒能進入英國海軍學校,只是在英國皇家海軍軍艦上實習。

所以整個事情基本上都是杜撰出來。

然而我覺得雖然是杜撰出來的,但也不是空穴來風,從1888年北洋水師建立到1890年這兩年時間,北洋水師確實實力強勁,占據亞洲第一的位置不容置疑,但是1890以后,北洋水師開始走了下坡路。

因為是因為一次,升旗事件,1890年北洋艦隊停泊香港過冬,丁汝昌時任北洋艦隊提督,英國人瑯威理擔任副手,但是瑯威理一直不服氣,想當正提督,劉步蟾任總兵。

一天丁汝昌因事率領部分海軍將士巡邏南海,按照慣例提督不在,要掛總兵旗,劉步蟾按照慣例取下了丁汝昌的提督旗,掛上自己的總兵旗。

然而劉步蟾的舉動引起了瑯威理的不滿,他覺得自己也是提督,雖然丁汝昌不在但是自己在就不應該取掉提督旗,劉步蟾認為自己沒錯,自己是根據《北洋水師章程》規(guī)定來的,堅持掛總兵旗。

后來這件事捅到了李鴻章哪里,而李鴻章也認為劉步蟾做的沒錯,雖然瑯威理事副提督,但是北洋水師只承認一個艦隊只能有一個提督,兩個總兵。

瑯威理覺得自己受辱,憤怒之下,辭職離開了北洋水師并回到了英國,回國后,瑯威理將事情添油加醋告訴了英國政府的高層,為此英國政府非常的惱怒,于是撤回了在清朝的所有海軍顧問,并且決定不再接受任何來自清朝的海軍留學生。

而英國海軍顧問的離開,導致整個艦隊的訓練狀況日益松弛,軍紀大不如以前。

因為軍紀的混亂,可能說主艦上可能不會出現(xiàn)主炮掛衣服,但是其他艦上不能保證。

所以其他艦上有了這樣的行為以后,東鄉(xiāng)平八郎,把事情添加在了定遠號上

也就有了定遠號主炮曬衣服的流言。

6

關注歷史的人,時常會聽到這樣一個傳言,大意是甲午戰(zhàn)爭前北洋水師的軍艦訪問期間,日本人看到定遠的水兵正在主炮炮管上晾衣服,從而得出北洋軍紀渙散,日后必然被日本所敗的結論。其實,無論是從技術、歷史還是邏輯的角度進去分析,這一傳言都是靠不住腳的。

從技術的角度來看,船員換洗晾曬衣物是很常見的事情,一般的做法是在軍艦的欄桿或是桅桿上辟出一塊地方,專門用于晾曬衣物。要把衣服挪到定遠艦的主炮炮管上晾曬,難度就大多了,定遠的主炮炮管離地面有三米多高,就算是跳高冠軍也跳不到炮管上,只有搭梯子才能到炮管上去。即使這樣,要是一不小心從炮管上摔下來,那還是很疼的。顯然易見,在炮管上晾衣服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既然有專門的地方晾曬衣物,那么只有腦門被夾的船員才會這么做。

從歷史的角度來看。經過中國海軍研究會的專家考證,在甲午戰(zhàn)爭時期中日雙方的相關史料里面,均未提及“炮管晾衣”的這一事件。而這個傳言最早出自一位曾參加甲午戰(zhàn)爭的日本軍官在其著作中的誤記,在那本著作里面,作者聲稱接見北洋水師訪日軍艦,看到平遠號上有人在炮管上晾衣服,可是平遠號并沒有參加此次訪問?墒遣恢涝趺椿厥,這個傳言就傳到中國來了,并且越描越黑,不僅事發(fā)的軍艦平遠號換成旗艦定遠號,而且還在后面加上了一段“日本人據此認為北洋水師軍紀渙散”。

從邏輯的角度來看,這個傳言也是說不通的。就算炮管晾衣是真事,也無法從中得出北洋水師軍紀渙散的結論。這就好比看到一個人在空調上晾衣服,就認為這個人不守紀律。可晾衣服的方式與是否紀律毫無關聯(lián)。因此,這個傳言是站不住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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