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粵贛邊區(qū)革命系列故事

王四妹智斗敵探

位于閩粵邊境的金豐大山

1946年春的一天，位于閩粵邊境的金豐大山，雨霧迷漫，寒氣襲人。午后，地下交通員小饒路過山中一個小村莊———竹頭圍。他見農(nóng)友們零零散散地在田野里耙田、劈草，村莊里外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動靜，便信步沿著小道走下山坡，打算進(jìn)村歇個腳，吃飽了再上路，到廣東接閩粵贛邊區(qū)選出的“七大”代表王維并傳遞機密信件。

山坡下有座低矮的土房，這是地下聯(lián)絡(luò)站王四妹的家。她正蹲在屋前水塘邊洗衣裳。聽到咳嗽聲，轉(zhuǎn)頭透過桃樹的枝杈，見一人頭戴廣東斗笠，身穿藍(lán)布便服，手上拿著一根竹枝從屋后走來，看樣子活像一個趕牛郎。仔細(xì)一看，不由地猛吃一驚：那不是交通員饒良新嗎？反動派的暗探王道友和一個鄉(xiāng)丁剛剛才從屋前轉(zhuǎn)過來，要是被碰上那就糟了。她機靈地忙向小饒使眼色、比手勢，小饒會意地閃進(jìn)屋內(nèi)。這時暗探又從小樹林那邊轉(zhuǎn)過來。她趕緊收拾起衣裳走回屋里。小饒手拿斗笠忙問：“有情況是嗎？”“快，快進(jìn)房間，有暗探……”四妹放下衣籃，順手把小饒的斗笠拿過來掛在墻上，連忙推小饒進(jìn)睡房，讓他藏到掛著一床破蚊帳的大床后面。房里光線微弱，床后更是黑黝黝的。四妹掩上房門，剛走到大廳，兩個暗探已跨進(jìn)大門。

王道友是個詭計多端、無惡不作的老鄉(xiāng)丁，家住在離竹頭圍僅幾里路的培上村。王四妹的娘家也在培上村，說起來還是鄰居，論輩數(shù)她比王道友高一輩。王道友一進(jìn)門便嘻皮笑臉地叫起“四妹姑”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四妹看出王道友不懷好意，“哦”了一聲，問道：“你來干什么？”

“我呀，嘿嘿嘿，我來，來買土紙。”王道友賊眼溜轉(zhuǎn)著，問道：“你家來客了是嗎？”

四妹聽了心里一震，急思對策，故意反問道：“在哪里呀？”

王道友吊起三角眼，一手按著腰間手槍，一手摸著他那猴腮說：“我看到一個青年人走進(jìn)你家門�！�

王四妹斷定他沒看清，只是疑心而已，便說：“你見到鬼啦！”

“真的我見了！”王道友邊走進(jìn)上廳，邊辯解道：“剛剛，真的我見到你家來了客！”

王四妹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有什么客？真是笑死人，兒子趕牛出去回家來也算客？”

“噢！”王道友探頭探腦，“在哪里，在哪里？”

四妹的兒子原在上廳隔壁的紙槽房里修整農(nóng)具，一直擔(dān)心地注意著屋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聽了母親巧妙對答，立即故意重重敲打起手中的工具。這聲響把兩個暗探的注意力引過去了。王道友走過幾步，瞧了瞧正蹲著擺弄工具的“來客”，半信半疑地說：“哎呀，四妹姑，雨霧天看不清，我以為是你家來客哩！”

“說的也是！”王道友邊說邊盯著廳左側(cè)灶房門邊掛的一吊豬肉，“今天我們兩個也算客吧！”

“算客又怎么樣？”

“算客，那就客來主———”兩個家伙望了望那吊肉，又呆望著四妹，王道友接著說：“———要顧��！”

對這幫死皮賴臉的畜生，不給喂點肉骨頭是打發(fā)不走的。王四妹輕蔑地笑著說：“坐著，我去給你們弄點吃的�！彼拿萌∠仑i肉走進(jìn)灶房，刷鍋起火煮起米粉來，卻又擔(dān)心暗探亂竄，便叫道：“道友，你來幫姑姑燒火呀！”

“行，行！”兩個家伙便被“牽”進(jìn)了灶房。王道友把灶膛塞得滿滿的柴草，光冒煙不上火，那個瘦猴似的暗探被嗆得連叫：“笨蛋，笨蛋�！蓖醯烙衙�順?biāo)�推舟：“那就你來燒吧！�?/p>

高個子暗探拿起吹火筒在灶膛前蹲下來。

四妹邊切肉邊留意他倆的舉動，發(fā)現(xiàn)王道友想走出灶房，便笑著說道：“他說你笨蛋，那你就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算個什么‘蛋’�！�

于是這條“狼犬”又被牽住了。他們說東道西，直到把煮好的米粉端到廳上吃過后，四妹心里才踏實了些。沒料到王道友填飽肚子，竟哼起下流小調(diào)，鬼頭鬼腦地走向睡房：“喲，姑姑的房間，我還沒有見識見識哩！”

四妹一聽，緊張極了。她正想上前阻止，王道友已經(jīng)一手按著手槍，一手突然推開虛掩的房門。她只好緊跟著走進(jìn)黑糊糊的房里，心里禁不住地怦怦直跳：小饒正躲在床后邊，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可怎么辦？王道友瑟瑟縮縮地才走入房間兩步，突然縮身拔出手槍，驚叫：“床上躺著的是誰？”四妹先是一怔，隨后很快鎮(zhèn)靜下來：“真是疑神疑鬼，一床破爛棉被唄。我這里還會有誰！”

王道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伸長脖子，眨巴著眼，看了老半天，流里流氣地說：“嗯，房間太暗……我還以為藏著個男人哩！”說著屁股坐在床沿上，“呃，‘姑丈’下地去了，你剛才還留碗米粉，大概是給他當(dāng)點心的吧！趁早叫你兒子，噢，我算叫———表弟，叫表弟送去呀！”接著又招呼那個正在房門口的暗探，要他到大門外去望風(fēng)。王道友動手動腳，一把捏住四妹的手。四妹掙脫，急中生智，一邊掀起破棉絮，使勁地拍打，霎時房間里灰塵彌漫，王道友急忙掩鼻捂嘴；一邊大聲叫兒子拿尿桶來。房間里有只盛著尿水的尿缸，四妹拿起尿勺，在尿缸里用力掏弄起來，弄得整個房間臭氣熏天。王道友掃興地說：“你弄這個干什么！”“你姑丈很快就會回來挑尿的，可要給他準(zhǔn)備好。唉！你不知道‘姑丈’的脾氣，要是誰觸犯了他，火起來，操屠刀也敢！……”

王道友一聽，真有點害怕，‘姑丈’是殺豬的，力氣大，如果此時歸來，看他這般鬼神鬼樣，還不揍他個半死，于是便沒趣地說：“娘的，不早了，走了�！�

王道友走出房門，見天下雨，順手從墻上取下兩頂斗笠來：“我們兩人要走了，斗笠借用一下�！彼拿靡娦○埖膹V東斗笠也被拿走了，心想取回，但又巴不得讓他們快點滾蛋，便說：“快下大雨了，還不快走！”

四妹見這兩個家伙走出大門，朝村口去了。她即喚兒子望風(fēng)，忙把留下的那碗米粉端進(jìn)房間。

當(dāng)王道友突然闖進(jìn)房里的剎那，小饒真想結(jié)果了這家伙，但他很快沉住了氣：革命重任在肩，可不能這樣冒失！他緊握拳頭，一動不動地站在帳子后邊，隨時準(zhǔn)備著，一旦被發(fā)現(xiàn)就沖出來拼搏。直至四妹巧妙地支走了這兩個家伙，小饒這才松了一口氣。小饒三口兩口吃完了點心，正急匆匆要上路，四妹告訴他斗笠已被拿走了。

原來小饒這次是接受上級黨委給他的一項特別重要的任務(wù)，帶著機密信件從閩西前往廣東去的。那機密信件正夾在斗笠的油紙中間。他急得心如火燎，忙對四妹說：“斗笠里邊有秘密信件，斗笠上還寫著一個‘江’字。你快去設(shè)法追回來……”

四妹點了點頭，急忙跑出門外，又想起了什么似地匆匆跑回來拿了一把雨傘，往村外趕去。王道友兩人正在田邊磨磨蹭蹭的，見四妹趕來，詫異地問：“四妹姑，跑得這么快，去哪里呀？”“不去哪里，我一來怕你淋濕，二來種田人少不了斗笠，給你送雨傘來�！彼拿么�著氣說。

“嘻嘻！”王道友嘻皮笑臉地說道：“真是個好姑姑呀……”四妹上前一步，伸手想把那頂廣東斗笠取下來，冷不防被那個瘦猴似的暗探先拿了去：“我這頂這么小，廣東斗笠大，換給我。”

“不行，廣東斗笠不能給！”

“怪嘍！”瘦猴子眨著小眼睛，“你講講，雨傘都可以給他嘛，我連大一點的斗簽也不行？就不說送吧，借也不行？”

“借也不行！”四妹板起面孔。

“莫非有什么奧妙？”王道友陰陽怪氣地問道。

“當(dāng)然有奧妙！”四妹冷笑一聲。

“哦！”王道友奪過斗笠，翻過來，轉(zhuǎn)過去地察看。突然，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秘密似地探問道：“呃，有個‘江’字，你姓王，男人姓賴，怎么斗笠上寫的是個‘江’字呀？”

“這有什么奧妙？”四妹沉著地說，“前天方村江國仁家里人來討牛款，他走時斗笠忘記帶了。我們款未付清，今天他還會來的。你們把這斗笠拿走，回頭我用什么還他？……他家連個小扁擔(dān)都寫個‘江’字，有什么奇怪！”

江國仁是閩粵邊的大土劣，又是個遠(yuǎn)近聞名的吝嗇鬼，兩個暗探是惹不起的。他們連忙把那頂斗笠交還四妹，連聲說：“莫怪，莫怪�！�

眼看暗探轉(zhuǎn)身悻悻地走了，四妹才深深地吁了一口氣。

雨停霧散，已近黃昏。小饒精神抖擻地背上廣東斗笠，告別四妹一家，翻越村后小山頭，朝粵東走去了。（陳淑如 整理）

（摘自《紅色文化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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