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和外甥女聊日本文化，突然就想到了《北國之春》。這首歌在中國堪稱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經(jīng)典，直至今日，依然深受大家喜歡，但是，它來自日本。這首歌自1977年在日本問世以來，不僅迅速風(fēng)靡全國，還在中國、東南亞、美國、巴西等國，廣為傳唱。

作為一名七零后，八十年代正處在童年，每次收音機里響起蔣大為那高亢的男中音時，我都不禁為之陶醉——旋律美，歌詞也美。來，感受一下：

亭亭白樺， 悠悠碧空， 微微南來風(fēng)。木蘭花開山崗上，北國之春天，啊！北國之春天已來臨。城里不知季節(jié)變換，不知季節(jié)已變換，媽媽猶在寄來包裹 ，送來寒衣御嚴冬。故鄉(xiāng)啊故鄉(xiāng)，我的故鄉(xiāng)，何時能回你懷中？

殘雪消融，溪流淙淙 ，獨木橋自橫，嫩芽初上落葉松 。北國之春天，�。”眹�之春天已來臨。雖然我們已內(nèi)心相愛，至今尚未吐真情，分手已經(jīng)五年整， 我的姑娘可安寧？故鄉(xiāng)啊故鄉(xiāng)，我的故鄉(xiāng)，何時能回你懷中？

棣棠叢叢，朝霧蒙蒙，水車小屋靜。傳來陣陣兒歌聲，北國之春天，��！北國之春已來臨。家兄酷似老父親，一對沉默寡言人。可曾閑來愁沽酒 ，偶爾相對飲幾盅？故鄉(xiāng)啊故鄉(xiāng)，我的故鄉(xiāng)，何時能回你懷中？

這是最為大眾所熟知的蔣大為版歌詞，內(nèi)容有點長，與其說是歌詞，不如說更像散文詩。三段內(nèi)容分別從媽媽、女友和兄長三個角度，深情地抒發(fā)了對故鄉(xiāng)、親人的思念。尤其讓人稱道的是，從寫景入手，書寫春天來臨后家鄉(xiāng)的風(fēng)景變化，然后由景及人，非常細膩優(yōu)美。故鄉(xiāng)的春天如此美麗，故鄉(xiāng)的親人如此可親，怎不令遠在異鄉(xiāng)的游子魂牽夢繞呢？

但是，需要指出的是，雖然日文歌詞本身非常美，但是，在翻譯成中文時依然作了許多創(chuàng)造，添加了許多中國元素。為什么這樣說呢？我們先來看直譯的版本：

白樺，青空，南風(fēng)。辛夷花開在那山崗上，北國的，啊，這北國的春天！城市里不知道季節(jié)的變換吧，媽媽寄來了小小的包裹。好想回到，好想回到我的故鄉(xiāng)去啊。

殘雪消融，潺潺溪流，獨木小橋。落葉松上發(fā)新芽，北國的，啊，這北國的春天！雖然我們互相喜歡，卻一直沒能吐露真情。分別已經(jīng)五年了，那個女孩還好嗎？好想回到，好想回到我的故鄉(xiāng)去啊。

叢叢棣棠，茫茫晨霧，水車小屋。童謠聲飄入耳中，北國的，啊，這北國的春天！兄長好似家父一般，沉默寡言的我們倆，有時也會對飲幾杯吧。好想回到，好想回到我的故鄉(xiāng)去啊。

顯然，直譯和蔣大為版的意譯還是有很大差別的。比如第一句，日文就是簡單的“白樺，青空，南風(fēng)”，而中文翻譯時則加了修飾，變成“亭亭白樺，悠悠碧空，微微南來風(fēng)”，一下子變得形象直觀起來，仿佛有一幅畫展現(xiàn)在面前：碧藍的天空下，一群群挺拔的白樺林，和風(fēng)微微，這是北方特有的春天啊。還有一處：“北國的，啊，這北國的春天”，中文翻譯時改為“北國的春天，啊，北國的春天已來臨”，就更加抒情。另外，結(jié)尾句，原文是“好想回到我的故鄉(xiāng)去啊”，改為“何時能回你懷中”，由思念之情變?yōu)闈饬业目释�，感情更加強烈�?/p>

類似這樣的美化還有多處，比如：“獨木小橋”，中文譯為“獨木橋自橫”，“水車小屋”，則譯為“水車小屋靜”，雖然只添加了一、兩個字，意境卻一下子烘托出來，更為傳神。

第三段的翻譯，猶顯中文的功力。“家兄酷似老父親”，“可曾閑來愁沽酒，偶爾相對飲幾盅？”，這里的“家兄”、“沽酒”、“對飲”，都有古詩的影子在其中，語言凝煉、押韻，完全可以與現(xiàn)代詩歌媲美。

從全部歌詞來看，也都押韻�！氨炭铡�、“風(fēng)”、“來臨”、“嚴冬”、“懷中”、“消融”、“淙淙”、“橫”、“松”、“真情”、“安寧”.......這些押韻是那么整齊，卻又那么自然，完全沒有雕琢的痕跡。

總之，三段歌詞選取了三組鏡頭，由景及人，最后抒情吟唱，充滿溫情。這種思鄉(xiāng)，具體到特定的景點、特定的人，而不是空洞無物的無病呻吟，所以，回鄉(xiāng)的強烈渴望才顯得格外真摯可信，打動人心。無疑的，中文翻譯，格外加強了這種情感的抒發(fā)，讓畫面更加優(yōu)美，讓人物形象更加立體飽滿。

上世紀的八十年代，恰逢改革開放之初，國民精神普遍昂揚向上、純凈自然，流行的歌曲，多出自有深厚文化功底的作者之手，到現(xiàn)在，多成一代經(jīng)典。雖然《北國之春》是一首日本歌曲，但是，能在中國流行、廣受歡迎，恰恰因為其具備這些要素，而不僅是因為思鄉(xiāng)感情是共通的。

我們這一代人，是聽著這首歌長大的，當成年后同樣在異鄉(xiāng)求學(xué)、定居，更能體會到那份濃濃的故鄉(xiāng)情。而在流行歌曲走向頹廢、虛無的今天，重聽此歌，重溫的不止是童年的回憶，更有對逝去的那個時代的緬懷。

附：日文原唱。蔣大為的演繹與原唱更為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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