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的子午谷之計和鄧艾的偷渡陰平之計,在內(nèi)外因各方面差別很大,并不具備可比性。
歷史上,諸葛亮北伐時,大將魏延曾經(jīng)提出一條計策,即自己率領(lǐng)精兵萬人,從子午谷小道直插長安,諸葛亮主力策應(yīng),以此一舉定鼎關(guān)中。這條計策最終被諸葛亮駁回,也成為諸多亮黑做文章的重要道具。尤其是三十余年后,鄧艾率領(lǐng)精兵偷渡陰平,攻占成都,更是經(jīng)常被拿出來做比較:看看,既然鄧艾都能冒險成功,憑什么說子午谷之計就不行?諸葛亮活生生斷送一條好計啊。
但是,這個邏輯是說不通的。
鄧艾偷渡陰平確實是一場成功的冒險。然而這個案例,僅僅是說明了“冒險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具體到魏延之計,還應(yīng)該具體分析當(dāng)時的客觀情況,并不能說“因為鄧艾冒險成功,所以其他冒險也都能成功”。
所以,需要分析比較,鄧艾的冒險和魏延的冒險,到底是否具有可比性,存在哪些異同?
首先,鄧艾的偷渡陰平之計和魏延的子午谷之計,從結(jié)構(gòu)上的共同點,都是在以較大的風(fēng)險,爭取一個較大的戰(zhàn)果。但相同點之下,還必須比較的是
(1)冒險取得成功的希望大小
(2)冒險成功后的收益大小
(3)冒險失敗后的損失大小。
先來看看成功的希望大小。同等條件下,成功的希望越大,則冒險越值得發(fā)動。
這就要分析兩個計策面臨的格局。
鄧艾的格局是:公元263年,曹魏發(fā)動滅蜀之戰(zhàn),調(diào)集18萬大軍分三路伐蜀。前期魏軍成功奪取了漢中,卻被姜維率領(lǐng)的蜀漢主力阻擋在劍閣。
魏延的格局是:公元228年,蜀漢丞相諸葛亮率領(lǐng)大軍(5-10萬)正準(zhǔn)備北伐曹魏。
鄧艾所部的別動隊兵力,估計在2萬人左右。友軍是鐘會大軍10多萬。
魏延計策所率的兵力是:精兵萬人,友軍是諸葛亮所率蜀漢主力(5-10萬)
鄧艾面對的敵軍兵力為:姜維所部約五萬,在劍閣與鐘會對峙;諸葛瞻所率的蜀漢國內(nèi)主力估計2萬人左右,還有馬邈等分散的蜀漢地方守軍
魏延面對的敵軍兵力為:曹真所部雍州魏軍主力(估計約2-3萬);郭淮等雍州地方守軍;曹魏從關(guān)東前來增援的主力部隊
由此可以看出,魏延奇謀面對的形勢,比鄧艾更加惡劣。魏延方面的兵力(無論是別動隊還是主力)比不上鄧艾時候的兵力,而面對的敵軍卻強大得多。這根本原因,是魏蜀兩國的實力對比。
唯一對魏延稍微有利的地方,是子午谷大約比陰平道要好走一些。但同時子午谷的出口就在長安附近,魏軍的守備和警戒也要比陰平道出口的江油城要強得多。魏延除非指望夏侯楙真的見他就逃走,否則,無論出子午谷后是攻取長安(按照《魏略》)還是截斷潼關(guān)(按照本傳),都比鄧艾攻取江油更艱巨。
從軍事上說,鄧艾的任務(wù),只要殲滅兵力與之相當(dāng)?shù)某啥贾T葛瞻軍團。至于姜維率領(lǐng)的五萬蜀漢主力,已經(jīng)在劍閣被鐘會的十多萬魏軍絆住,未必能抽調(diào)多少回援成都。
而魏延呢,他的一萬精銳,就算能順利直出長安,接下來也要面對東面曹魏主力和西邊曹真軍團的夾擊。而友軍諸葛亮主力,則還需要緩緩從斜谷進軍,突破曹真的攔截后才可能給予魏延增援。
可見,子午谷之策要實現(xiàn)的艱難程度,是大大超過偷渡陰平之計的。原因無他,敵強我弱和敵弱我強的差異。所謂長袖善舞,多財善賈是也。
再看第二個問題。冒險成功后收益的大小。同等條件下,收益越大,越值得冒險。
鄧艾當(dāng)時的情況是,魏軍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漢中,但漢中的漢、樂二城未下,是魏軍背后的釘子;鐘會主力被姜維擋在劍閣。簡單說就是形勢一片大好,然而陷入僵局。這時候,如果不能打破這種僵持,則魏軍可能被迫長期相持,勞師遠征,而蜀漢則能從最初混亂狀態(tài)中逐步恢復(fù),保住大半江山。甚至,魏軍運糧不濟,被蜀軍再奪回漢中也是有可能的。
相反,鄧艾的奇襲之計只要得手,蜀漢滅亡基本已成定局。三分天下注定將變成二分。
再看魏延的子午谷之計。無論是按照《魏略》說的奪占長安,還是按照本傳的截斷潼關(guān),這個計策一旦得手,確實可以讓蜀漢的北伐局面得到優(yōu)化。但同時,蜀漢還必須要完成很艱巨的后續(xù)任務(wù)。在東邊,必須擋住曹魏以半個天下為后盾,調(diào)集大批援軍的不斷沖擊。在西邊,則必須消滅雍州、涼州的當(dāng)?shù)匚很,以及曹真軍團的反噬。這只是一場大規(guī)模持久戰(zhàn)的開端。或者說,把蜀漢北伐成功的希望從10%提高到了20%。翻了一番,但仍不足以稱為定鼎。
最后看第三個問題,冒險失敗后,相對不冒險帶來的損失大小。同等情況下,損失越大,冒險越不值得。
鄧艾統(tǒng)帥的,只是曹魏三路滅蜀的一支偏師。鄧艾所率入陰平的二萬余兵馬,約占伐蜀軍總數(shù)的十分之一強。若是偷渡之計失敗,最壞的結(jié)果是二萬多人全軍覆沒,鄧艾戰(zhàn)死。即使如此,也并不損主力的元氣。簡言之,冒險失敗帶來的損失,是無關(guān)大局的。
而魏延的子午谷之計,不但要求自己帶領(lǐng)一萬精兵,還要求諸葛亮配合著他的計策率領(lǐng)主力策應(yīng)。一旦冒險失敗,不但魏延的一萬精兵可能遭受慘重?fù)p失,諸葛亮所率主力也將處在比歷史上更危險的地步。甚至,蜀漢國防力量因此崩潰,導(dǎo)致政權(quán)提前覆滅,也是可能的。
由此可見,相對鄧艾的陰平之計,魏延的子午谷之策,屬于風(fēng)險更高,收益較小,損失偏大。兩者并不具有可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