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產(chǎn)黨人經(jīng)過深刻的反思,在黨的八七會議中,統(tǒng)一了認識,在毛主席的“槍桿子里面出政權(quán)”光輝思想指導(dǎo)下,開始拿起了武器,拉起了武裝。
這年的4月,共產(chǎn)黨先在河南舉行了商南起義,成立了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一軍。
9月又在湖北發(fā)動了黃、麻起義,起義隊伍后來在黃梅縣考田鎮(zhèn)成立了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十五軍。
不久,紅一軍與紅十五軍在河南商城南部地區(qū)合并為紅四軍,鄂豫皖蘇區(qū)得到了極大的發(fā)展。
在鄂、豫、皖三省交界處有一座六臺山,該山方圓一百五十多里,山上奇峰突兀,林木茂盛。山下有澗,澗旁有獨峰,名叫尖石巖。離尖石巖不足兩里,有一名為青石板的村落,依山傍水,住著二十來戶獵戶。
這二十來戶獵戶中,打獵技術(shù)最為高明的是黎昌興一家。
黎昌興年輕時在家中碾制火藥不慎爆炸,左眼被炸瞎,人稱黎老臘,槍法了得,聲名遠揚。
而更加了不得的是他的四兒一女也都個個槍法如神。
黎老臘的老婆早死,他就帶領(lǐng)五個兒女攀懸崖,鉆山洞,射飛禽、打猛獸。黎家的第二子黎清財槍法出神入化,可以雙槍并舉,左右開槍,彈無虛發(fā)。
小女兒黎九香不但槍法好,人也長得乖巧俊俏。
河南光山縣仁和集一代武學(xué)大師邱固元曾帶十幾個徒弟入六臺山打獵,在青石板黃老臘家中吃午飯。正吃飯間,突地聽“砰”的一聲槍響,在場的人都驚得跳了起來。等定晴細看,原來是有耗子從鍋臺上跑過,黎清財順手摘下墻上的槍,一槍便將耗子擊斃,而鍋臺毫無損傷。
邱固元師徒驚為神人,當(dāng)即聘請黎清財?shù)阶约旱奈漯^做射擊教練。
黎清財離家后大約三個月,一場大禍不期然地降生到了黎家。
且說,國民黨二十五師開進了六臺山圍剿紅軍,當(dāng)?shù)赝梁馈咧駡@鎮(zhèn)鎮(zhèn)長許厚齋為虎作倀,替國民黨軍隊征糧派款,對老百姓敲骨吸髓,從中獲取厚利。
和很多舊小說里的狗血情節(jié)一樣,黎老臘帶幺姑娘黎九香到鎮(zhèn)上出售獐子、山羊、兔子皮,遇上了許厚齋和團總吳邦福。
這個許厚齋是一方惡霸,見黎九香生得俊俏,便當(dāng)街調(diào)戲。
黎老臘知道自己惹不起,獸皮也不賣了,帶領(lǐng)女兒躲閃著回了家。
狗腿子吳邦福認得黎老臘,為了討好許厚齋,就拍著胸脯保證把黎九香弄到手。
改日,吳邦福帶了幾名團丁到了黎老臘家,他表面上是要拉壯丁,實際上是沖黎九香來的。
他嬉皮笑臉地對黎老臘說:“按上頭要求,二丁抽一,你家四個兒子,至少抽一個。不過,許鎮(zhèn)長對你家幺姑娘有意思,如果你同意讓她過門去做小,不僅你家可以免抽丁,還有富貴可享!
黎老臘如何肯將女兒送給許厚齋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糟蹋?!說:“吳團總,許厚齋是個大人物,我這窮獵戶高攀不起,別人家可以拿錢頂壯丁,那我也拿錢頂好了!
吳邦福看黎老臘軟硬不吃,只好約定,三天之內(nèi)在鎮(zhèn)公所交大洋兩百塊。
三天后,黎家老四黎清遠帶著全家打獵多年所積、加上向鄰里東借西挪湊集的兩百塊銀元,前往鎮(zhèn)公所交壯丁款。
許存齋和吳邦福卻把價錢提升到四百塊。
黎清遠不服,和他們爭質(zhì)起來。
結(jié)果,錢被他們拿了,黎清遠也被團丁們捉了起來,押解去充當(dāng)了壯丁。
黎老臘以為錢也送出了、人也抓去當(dāng)壯丁了,家里應(yīng)該沒事了。
可是,半個月后,黎清遠在壯丁營中不堪團丁折磨,要逃回家,卻被團丁用亂棒打死。
然后,吳邦福帶著師管區(qū)的一個連長和十多個士兵氣勢洶洶地找到黎老臘,蠻橫無理地說:“黎清遠當(dāng)逃兵處死,屬罪有應(yīng)得,不能抵壯丁數(shù),黎家必須再補抽一名壯丁!
聞此噩耗,黎家上上下下都哭號起來,大家哀求鎮(zhèn)長團總和兵爺們看在老臘眼瞎,老婆早亡,四子剛死的慘境,高抬貴手,免抽壯丁。
吳邦福于是又露出了狐貍尾巴,裝出一副同情樣子說:“老臘呀,上次我就跟你說過了,不抽丁也是可以的,只要讓你家幺姑娘今天隨我下山……”
黎家老大黎清相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你們存心不讓老子活,老子今天就和你們拼了!”
一聽此言,那連長嗖地拔出手槍,指著黎清相的腦袋吼道:“試試看,看老子不一槍崩了你!”
吳邦福也指揮隨來的蝦兵蟹將用槍將黎家老幼趕出門外,翻箱倒柜,把黎家的豹皮褥子、獐子肉、麝香、野雞、臘肉洗劫一空。
臨走,他們還放起一把大火,將黎老臘家的十幾間茅草屋燒成白地。
殺人不過頭點地。既然被逼到了這一步,黎老臘決心拿起槍和許厚齋干到底了。
待這一幫惡徒走后,他帶著闔家老幼十一口人收拾起殘鍋爛碗,搬進了尖石巖上的一個溶洞。
這個溶洞在尖石巖的半山腰上,前窄后寬,內(nèi)空有一百多平方米,洞內(nèi)有一條常年不斷的陰河。洞口離地面有十多丈高,四周全是懸崖絕壁,無路上下,只能用一根粗繩滑上滑下,進洞收繩,出洞放繩,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上。
黎老臘一家搬進洞子后不久,又在洞外挖穿了一條通往洞頂?shù)拿孛芡ǖ溃皇怯糜谏虾笊介_荒種地,二是在緊急情況下作為退路。
安置好一家老小和藏身之所,某天深夜,黎老臘帶著兩兒一女持槍掛刀,悄悄出山,來到吳邦福的老家大廟鄉(xiāng)鎮(zhèn)的土門杠。
四人越墻跳進吳家大院,一條碩大的惡狗狂吠著撲了上來,黎老臘將一顆土炸彈丟過去,“噼啪”的一聲響,惡狗登時斃命。
吳邦福的長子吳承義聽到響聲,起床開門察看,黎老臘殺人如殺雞,左手揪著他的腦袋,右手拿刀在他的頸脖一拉,吳承義哼都沒哼一聲,就一命嗚呼了。吳承義的婆娘陸花容也點了燈出來,來得好!黎老臘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毫不容情,一槍托敲下,陸花容腦袋便被砸開了花,紅的白的一齊濺了出來,油燈也滾落在地。
黎清相、黎清美與黎九香三兄妹一擁而入,有冤報冤,有仇報仇,見人便砍,逢人便射,將吳邦福的老婆和另外兩個兒子殺了個干干凈凈。
可惜的是,吳邦福并不在家。
黎老臘遂將金銀細軟洗劫一空,燒了吳家,出了口惡氣,匆匆返回了山洞。
正在和許厚齋廝混的吳邦福得知全家被斬盡殺絕,氣得三尸神暴跳,一怒之下,拔刀剁下自己的左手小指,聲稱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俗話說,十指痛連心。吳邦福卻眉頭皺也不皺一下地把手指剁掉,足見兇悍。
而黎老臘殺死了吳團總闔家老幼,燒毀了吳家大院,也嚇壞了四周的土豪劣紳,他們紛紛聯(lián)合起來,要求除掉“土匪”黎老臘。
許厚齋和吳邦福多次率斑竹園保民團到尖石巖圍剿,都因地勢險惡,未能得逞。他們反倒在行動中遭到黎老臘父子兵的襲擊,死了兩個保丁,丟了幾支快槍。
國民黨商城縣長湯子玉大為惱怒,給許厚齋派人派槍,又加封許厚齋為剿匪大隊大隊長,責(zé)令他務(wù)必盡快將黎老臘一家剿滅。
許厚齋和吳邦福通過精心策劃,又聯(lián)合上湖北松子關(guān)保民團團總陳竹勛,制訂出“上下夾擊”的計劃,帶領(lǐng)一百二十余人分兩路夾擊黎老臘,一路由吳邦福帶領(lǐng)從正面攻擊,一路由陳竹勛率領(lǐng)團丁從山背面翻上山洞頂部,從上往下打。
黎家經(jīng)過幾次實戰(zhàn),人人都成為了獨當(dāng)一面的戰(zhàn)士,甚至兩個媳婦和一個十來歲的孫子都可以持槍與團丁對攻。
吳邦福的團丁還在路上,同情黎老臘一家遭遇的鄉(xiāng)親已將消息送到了黎老臘耳中。
黎老臘一家做好了迎戰(zhàn)的準(zhǔn)備,他們攜馬刀、獵槍和快槍,由秘密通道上了山頂,躲藏在密林中窺視著周圍的動靜。
薄暮時分,陳竹勛帶著三十多個團丁翻過冰雪覆蓋的六臺山頂,向尖石巖方向而來。
他們到了洞頂,便忙活開了,刨雪的刨雪,打炮眼的打炮眼,砍樹木的砍樹木。
黎老臘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他和兒子黎清相同時開槍,只聽“砰、砰”兩聲,兩個站崗的團丁慘呼著翻身倒地,其余團丁大驚失色,有的丟下鋼釬二錘就跑,有的嚇得趴在地上瑟瑟顫抖,有的拿著槍亂放,替自己壯膽。
洞口下面的吳邦福在等候山頂上的動靜,忽然聽見上面槍響,以為是陳竹勛得手了,快快快,下令團丁們搭云梯爬巖?墒,山頂上鑼聲已響——這是陳竹勛發(fā)出的撤退的信號。吳邦福這才明白是陳竹勛遭到了黎老臘的襲擊,巳經(jīng)撤退了,他只好命令團丁收兵,垂頭喪氣地回去了。
這一仗,“黎家軍”只放了兩槍,便繳獲了漢陽造兩支,手榴彈四枚,鋼釬、二錘共二十多件。
改年開春,黎家兄妹在山頂上春播,忽然有人自稱是區(qū)公所派來送信的,送上了一封信,另外附帶有兩百塊銀元,便匆匆走了。
信的內(nèi)容主要是:政府要同黎家父子和解息事。條件是:一,肯定黎家屬良民百姓,不是土匪;二,黎老臘所交壯丁款銀元兩百塊如數(shù)奉還;三,所燒茅草屋在青石板新建十四間瓦房賠償;燒毀的家具什物,一律折價賠償。
黎家人收了信和銀元,卻是將信將疑。
幾天后,鄉(xiāng)親送來消息,說是許厚齋派來的人在青石板動工修建新房了。幾十個民工,挖的挖,夯的夯。
又過了大約一個月,鄉(xiāng)親又來報,在黎家原來的屋基上已經(jīng)蓋起了十四間土墻瓦房。
改日,區(qū)公所又派人通知黎老臘,擇吉日古歷三月二十五日喬遷新居。
既然是政府愿意出面解決這件事,這是老臘一家最希望看到的,而解決的又是這樣的結(jié)果,那是再好不過了。
于是,黎老臘一家歡歡喜喜地在洞內(nèi)忙著捆扎家什,為搬家作準(zhǔn)備。
善良的黎老臘一家并不知道,這其實是許厚齋、吳邦福耍的奸計。
早在上年年底,許厚齋、吳邦福就呈文上報國民黨商城縣府和信陽專署,列舉黎老臘犯下的“滔天大罪”,要求派兵剿滅。信陽專署隨即成立了“商城縣聯(lián)防指揮部斑竹園指揮所”,由許厚齋負責(zé)指揮全區(qū)各集鎮(zhèn)的保民團,協(xié)同剿滅黎老臘。許厚齋通過和斑竹園國民黨區(qū)分部、鄉(xiāng)保人員、土豪劣紳密議,他們認為,之所以剿滅不了黎家,是因為黎家占據(jù)了地利優(yōu)勢,于是定下了“剿黎方略”,引誘黎家上下出山。
三月二十四日這天深夜,許厚齋、吳邦福早早就布置了幾百名團丁埋伏在黎家新屋周圍,單等黎家老幼回來了,就來個甕中捉鱉。
二十五日這天早上,許厚齋、吳邦福生怕黎老臘一家不肯下山,又派了十多個民工敲鑼打鼓地前往尖石巖迎接。
大約中午時分,這伙民工敲著鑼、打著鼓地回來了。
聽到這鑼鼓聲,許厚齋和吳邦福相視一笑,心想,計劃成功了。
然而,還沒等他們臉上的笑容隱退,屋外就響起了“砰、砰、砰”三聲槍響,跟著是團丁們鬼哭狼嚎的慘叫。
怎么回事?!
許厚齋、吳邦福同時跳了起來,率領(lǐng)一群團丁從新屋里跑出。
又聽“砰、砰”三聲槍響,一個班長被打死,一個保丁被打掉了一只耳朵。
許厚齋和吳邦福猛吃一驚,知道事巳敗露,便放出信號彈,幾路伏兵且走且戰(zhàn),紛紛撤去。
精心策劃的“甕中捉鱉”的計劃遂告失敗。
原來,許厚齋和吳邦福在黎家新屋設(shè)伏的夜里,已有青石板的鄉(xiāng)親連夜上山給黎老臘報信了。黎老臘于是將計就計,攜槍跟前來迎接的民工后面,下了山,對藏身在新屋周圍的團丁痛下殺手。
經(jīng)過多番較量,許厚齋、吳邦福自知單憑自己手下的團丁難以剿滅黎老臘父子,便與駐扎在中和鎮(zhèn)、李市壩的國民黨二十五師相勾結(jié),把師長胡炳璋請到鎮(zhèn)公所密謀消滅“黎匪”之事,謊稱黎老臘祖輩均在在六臺山中為匪,搶了不少金銀珠寶,洞穴中還有不少鴉片、槍彈,并奉上大洋五百元,并許諾事成后另當(dāng)重謝。
胡炳璋見有利可圖,便讓三營長王善祥帶了輕重機槍、平射炮和數(shù)架云梯浩浩蕩蕩地往尖石巖而來。
那天,王善祥指揮炮兵將四十八發(fā)平射炮彈射向了洞口,將洞口處炸塌,然后又動用了十多挺輕重機槍一齊狂射,打得洞口處碎石飛濺。士兵利用云梯爬上洞口,一顆連接一顆地往里扔手榴彈。
這還不算,王善祥還讓士兵將事先準(zhǔn)備好的硫磺、辣椒、稻草、樹枝堆起來,點燃后,掩上泥土,用簸箕向里面煽風(fēng)送煙,從早到晚整整熏了一天。
等洞里沒有了半點聲息,王善祥才下令士兵進洞清場。
洞內(nèi)四壁和家什等巳成一片漆黑,洞底躺著黎老臘、黎清相、黎清美、黎九香,以及兩妯娌和他們的后代三女一男共十二口人的尸體。
一家子全是被硫磺和辣椒燃起的濃煙熏死的。
等這伙白匪兵走后,青石板的鄉(xiāng)親們在洞腳下挖了一個大坑,沉痛地安葬了這一家老小,同時把消息報告給了在仁和集當(dāng)射擊教練的黎家老二黎清財。
黎清財猶如五雷轟頂,向六臺山方向叩頭跪拜,發(fā)誓如不殺死許厚齋和吳邦福,誓不為人!
商南沙窩鎮(zhèn)的顧敬之是有名的反共分子,恰巧要操辦五十大壽。國民黨信陽專署在報上登出了祝壽電,對顧敬之的反共業(yè)績大加表彰。商南、光山、潢川、固始、淮賓、息縣,甚至連湖北、安徽一側(cè)的商賈大戶都紛紛到沙窩送禮祝壽。
義薄云天的武學(xué)大師邱固元決定在顧敬之的壽日除掉許厚齋與吳邦福。他帶領(lǐng)徒弟們在斑竹園與沙窩集之間一個叫毛界嶺的地方埋伏下來。
那天晚上,許厚齋與吳邦福等人祝壽歸來,一個個喝得酩酊大醉。
邱固元等人突然殺出,團丁們死的死、傷的傷,一下子逃了個干干凈凈。
許厚齋腿腳不利索,跳到白露河中不肯起來,黎清財當(dāng)即一槍將他擊斃。
吳邦福則被眾人捉了個正著,象綁棕子一樣綁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當(dāng)天夜里,黎清財在武館置下香案,焚香叩頭,將吳邦;罨顭,祭告一家老幼。
不日,武館里的師兄弟在師父邱固元的帶領(lǐng)下投入了紅軍隊伍,成為了鄂豫皖“老三十團”的特務(wù)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