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想出家,但一直未能如愿。之所以想出家,有信仰的原因,也有感情的原因。感情的原因里,也不僅僅因為董鄂妃。我來給讀者們梳理一下這個過程。
福臨自從親政后,對佛學很感興趣。順治十三年(1656),在北京建了一個海會寺,并從南方請來了一個叫憨璞聰?shù)暮蜕凶∷轮鞒。十四年?657)的一天,福臨心情不佳,便到南苑去狩獵消閑,途經(jīng)海會寺,見寺內(nèi)鐘聲悠揚,香煙繚繞,朝拜者絡繹不絕,他一時興起,令侍衛(wèi)引導寺內(nèi)觀賞。誰知,他與憨璞聰一見如故;貙m后,他立即召見憨璞聰,向他請教佛法大意。此后,他又多次在西苑萬善殿接見憨璞聰,共同討論佛教問題。從此,福臨對佛學更加感興趣。他希望憨璞聰能介紹更多的高僧來北京論道。憨璞聰便將臨濟宗龍池派的在世僧人一一列出,供皇上參考。福臨視憨璞聰為入門之師,特賜他“明覺禪師”的封號。
福臨自從經(jīng)憨璞聰?shù)囊檫M入佛門后,他親修圣諭、邀請南方的一些高僧如玉林琇、茚溪森、木陳忞、玄水呆等人到京城來。從此在福臨宮中經(jīng)常是法壇高筑,談經(jīng)論道,福臨漸漸沉湎于佛教之中而不能自拔。在諸位高僧中,對福臨影響最大的是玉林琇、茚溪森和木陳忞。
玉林琇是臨濟宗著名的禪僧,自視清高,經(jīng)過福臨的多次邀請方才至京。福臨對這位體貌言行超然脫俗的高僧畢恭畢敬,特請他給自已取個法號叫“行癡”’自稱弟子,經(jīng)常請玉林琇給他講佛法。后來,經(jīng)憨璞聰推薦,福臨于順治十六年(1659)九月,與高僧木陳忞在北京相識。木陳忞擅長于詩文書法,與福臨很是投緣,兩人有相見恨晚的感覺。他們經(jīng)常在一起談古論今,天南地北。除談佛法外,還談詩詞書畫、八股文章、天文地理、治世經(jīng)典、時勢人物等等,福臨對他的博學多識十分推崇。
木陳忞看到當時福臨的心緒時好時壞,便勸他“于事無心”,“于心無事”,“但遇大小事務,不防隨機支應,事后返觀。”福臨對他的話反復琢磨,似乎心領神會。總之,自從福臨結(jié)識了這些高僧之后,從性格到思想都發(fā)生了較大的變化,性情異常地古怪起來。
順治十七年(1660)十月中旬的一天,福臨突然宣布自已要剃發(fā)為僧,他不顧任何人的勸阻,竟自出西苑至萬善殿剃發(fā)去了,一時引起了宮廷內(nèi)外的軒然大波。福臨為什么要這樣做?
順治十五年(1658)正月,福臨的皇四子即董鄂氏所生之子,不滿周歲即天折了。福臨愛屋及烏,對皇四子平時也十分珍愛,視為掌上明珠。皇四子不幸天折,董鄂妃哭得昏天黑地,福臨也悲痛欲絕。諸臣怕皇上過分悲傷有損龍體,勸諫要以國家大計為重。但是,福臨從此心情不爽,日漸消瘦,精神不振,經(jīng)常與高僧們呆在一起,對國家政務也不像從前那樣勤勉了,而是得過且過。他曾與木陳忞高僧說道:“我現(xiàn)在再也不能與人同寢了!蹦娟悘胝f道:“皇上是和尚轉(zhuǎn)世,所以不忘禪門習氣。”
福臨聽后認真地說:“我想我前身的確是僧。如今每次來寺中,見你們住的地方清簡幽靜,便徘徊久久不愿離去!彼藭r對個人家庭生活及國家大業(yè)都看得很淡,心灰意冷,感慨萬千地對木陳忞說道:“金銀財寶,妻子兒女,本來是人生最貪戀、最放不下的。我身為君主,富有四海,對財寶向來是不在意的。對妻子兒女也覺得如天上浮云,說聚就聚,說散就散,不那么關心了。如果不是有皇太后在,讓我一時放心不下,我早就跟老和尚出家去了。”木陳忞聽后覺得福臨的想法很是危險,便勸解說:“作為天子,只顧個人修行,追求清靜無為的境地是違背佛法的。大乘教義、菩薩轉(zhuǎn)換成人間的帝王或宰輔,是讓他們保持國土,造福萬民,弘揚佛法。只顧自己修行是不夠的,帝王、宰輔的作用要比一個出家人的作用大得多,所以皇上千萬不要有出家這個念頭,而置天下眾生于不顧。”福臨聽了木陳忞的一番話,覺得頗有道理,便將出家的念頭放在一邊。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順治十七年(1660)八月十九日,福臨最寵愛的董鄂妃因病而亡。這對福臨是個致命的打擊,他悲痛欲絕,氣火攻心,尋死覓活,輟朝五日;寿F妃死后,他簡直就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終日精神恍惚,心不在焉。朝廷內(nèi)外諸王、公等人對他這樣子都非常擔憂,常常開導勸解他。但此時,所有的勸解已無法打動他的心了,對于朝政大事也無心處置,悉聽各諸王大臣為之。他終日里與茚溪森、旅庵、山曉等僧人在一起,談經(jīng)說道,完全沉湎于釋道之中。
從愛子之死到愛妃身亡,在這短短兩年的時間里,福臨連受重創(chuàng),心力交瘁,萬念俱灰,一心向佛尋求解脫。他說服了茚溪森為自已剃度。這就是福臨為什么突然宣布剃度為僧的心態(tài)變化。
這一天,在西苑萬善殿的正堂上,眾僧穿著法衣,肅列在兩旁,福臨虔誠地跪在正堂前,等候茚溪森為他剃度。正當茚溪森為他剃去一半頭發(fā)時,只聽得殿外有人大喊一聲“住手!”。茚溪森的師傅玉林琇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他的身后跟著皇太后、皇后,諸王大臣也一起跟來。
玉林琇嚴厲地斥責茚溪森膽大妄為,并勸皇上回心轉(zhuǎn)意,暫且回宮,開始福臨只是閉目不語。玉林琇見此情形,便想讓眾僧徒舉火將茚溪森活活燒死來逼迫福臨回宮。福臨被逼無奈,只好暫且回宮。十月十五日,福臨再次來到萬善殿,召見了玉林琇,此時福臨身穿御服,卻光頭無發(fā),兩人相視而笑。福臨向玉林琇再次申明想要出家。他說:“我想上古之人,只有釋迦如來舍棄王宮而成正果,達摩亦是舍國位而成禪師之祖。我想要效仿他們,你看如何?”玉林琇極力勸道:“若以世法論,皇上宜永居正位,上以安圣母之心,下以樂萬民之業(yè)。”并努力闡明福臨應永做帝王,才能保護僧院,弘揚佛法的道理。福臨聽罷大師的一番解勸,才答應再不提此事。至此,福臨求僧剃度的風波才漸漸平息下來。
兩個月之后,即順治十八年(1661)正月初二,福臨到憫忠寺看他的心腹內(nèi)監(jiān)吳良輔剃度為僧,回來之后,身感不適,不幸染上天花。病情日見加重,初七日,病逝于養(yǎng)心殿,時年24歲,正當年輕有為,風華正茂之時,卻英年早逝,不禁令人惋惜。
福臨一生曾虔誠地信奉佛教,幾度想要剃度為僧,終未如愿。在他臨終前,他對自已的喪事立下了遺命,他說:“祖制火浴,朕今留心禪理,須得爭炬法語,如善果、隆妄法喜有素,可勝此任,若森和尚不日能至,法次長于兩寺,可轉(zhuǎn)命也。”意思是:“我死后要循祖制火化、行法事,如果善果、隆妄兩僧能主持便由他們主持,如果茚溪森和尚過幾天能趕到,他修行高尚,最好等他主持!
皇太后同意了皇兒福臨的臨終遺愿,等待茚溪森來主持火化儀式。四月十六日,茚溪森日夜兼程趕到北京,次日正值福臨的百日之哀。四月十七日,由茚溪森主持,在景山壽皇殿為福臨舉行火化儀式。茚溪森睹棺思人,對靈泣訴。待皇靈升天之際,他轉(zhuǎn)向眾僧說:“你們看到了嗎?皇上容顏甚為奇妙,光明遍四方,F(xiàn)在正在你們大家的頭頂,開天上甚微妙正法眼藏。”意思是說皇上是佛,如今升天了。
茚溪森為福臨秉炬時的法語是:“釋迦涅槃,人天齊悟,先帝火化,更進一步,大眾會么,壽王殿前,官馬大路!彼焱毒婊鸹。福臨一生信佛,死后也按佛法升入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