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這個皇帝,個性奇特,一方面多疑,另一方面護短,愛面子。因為多疑,又相信“二龍不得相見”的傳言,所以嘉靖皇帝不許百官跟跟裕王和景王走得太近;因為護短,嘉靖帝愛護自己的面子的同時,也不允許別人過于攻擊,甚至話語中捎帶上裕王和景王。
所以,終嘉靖朝,裕王也好,景王也罷,除非嘉靖帝親自的任命,否則一般大臣跟這兩個藩王是不敢走得太近的。嚴嵩自然很明白這個道理。
嘉靖帝共有八個兒子,其中五個早夭,活下來的有三個,也就是次子朱載壑、三子朱載垕、四子朱載圳。
朱載壑因為齒序最長,嘉靖十八年封為太子,然而,嘉靖二十八年,這位莊敬太子就死了。因為他的死,讓嘉靖帝產(chǎn)生了忌諱,聽信道士的言語,相信二龍不得相見,嘉靖帝是大龍,莊敬太子是小龍,二龍想見,必有一死,嘉靖帝從此以后不愿再立太子,也不愿意見活下來的兩個兒子。
朱載壑就是裕王,太子死后,按照齒序,他應(yīng)該被立為太子,然而,由于嘉靖帝相信“二龍不得相見”的說法,他也就沒有當(dāng)上太子,即便如此,文武百官知道,裕王就是未來的儲君。
朱載圳就是景王,雖然大家都認為裕王是儲君,然而既然嘉靖帝沒有立太子,景王仍舊抱著奪嫡的希望。
裕王和景王二人都很平庸,再加上文武百官礙于嘉靖帝的奇怪個性,不敢主動投靠,所以這場奪嫡之爭很是平靜,不要說跟康熙帝時期的九子奪嫡相比了,就是跟萬歷皇帝時期的“國本之爭”比,這場奪嫡之爭都顯得像小兒過家家。
嘉靖四十年,景王就藩,離開了京城,接著,四年后,景王病死,裕王的皇位總算是穩(wěn)固了。
嘉靖二十七年,嚴嵩斗死前任首輔夏言,然后,次一年,莊敬太子死。一直到嚴嵩死,這二十年間,正好是嚴嵩柄政,裕王和景王奪嫡的二十年?墒牵瑖泪詤s不敢站在任何一方。
由于嘉靖帝的個性被嚴嵩父子吃得很透徹,所以嚴嵩對裕王和景王都是很冷漠,甚至刻意地制造一些小的矛盾和沖突,以讓深宮中的嘉靖帝對他放心,內(nèi)閣首輔沒有跟皇儲勾結(jié)在一起。
嚴嵩既然不能跟藩王走得太近,以打消嘉靖帝的疑心,當(dāng)然也不能跟藩王制造太大的矛盾,否則就會觸及嘉靖帝另一個護短的個性。
嘉靖帝的護短個性,有多強呢?我舉一個例子大家就知道了。
嘉靖朝有個名臣,叫楊繼盛,當(dāng)時做了兵部員外郎,看到嚴嵩父子把持朝政,陷害忠良,胡作非為,于是上《請誅賊臣疏》劾嚴嵩,歷數(shù)嚴嵩“五奸十大罪”。
對于這類參劾嚴嵩的奏疏,本來已經(jīng)很常見了,一般人也只是被嚴嵩父子打壓,或向嘉靖帝進讒言,要么貶官,要么去職,至少能留下一條性命。然而,楊繼盛此人千不該,萬不該,他在奏疏里提到了裕王和景王。
“陛下聽臣之言,察嵩之奸。或召問二王,令其面陳嵩惡。或詢諸閣臣,諭以勿畏嵩威。重則置之憲典,以正國法;輕則論令致仕,以全國體。內(nèi)賊去,而后外賊可除也。”嘉靖帝看到他的奏疏里竟然牽扯裕王和景王,小宇宙爆發(fā)了:
帝怒其引用二王,命系錦衣獄,詰訊主使者,繼盛曰:「盡忠在已,豈必人主使乎!」又問引用二王故,繼盛大言曰:「奸臣誤國,非二王誰不畏嵩者!躬z具,杖百,送刑部。在明朝,錦衣衛(wèi)的詔獄是出了名的有去無回,酷刑慘烈,有很多人,寧愿去刑部,去都察院,甚至去軍牢,也不愿意去詔獄。
楊繼盛先被嘉靖帝打到詔獄受了一番折磨,從詔獄出來,又被送到刑部審核,刑部尚書何鰲得到嚴嵩的授意,給楊繼盛安上了一個“詐傳親王令旨”的罪名。意思是,楊繼盛參劾嚴嵩是假借裕王和景王二人的旨意。
嚴嵩以此向嘉靖帝進讒言,嘉靖帝更加憤怒,詰問他為什么要牽引二王。楊繼盛辯解說:“不是二王誰不懾怕嚴嵩呢?”他在詔獄被廷杖一百,后來受盡各種酷刑。
在嚴嵩父子及其黨羽的一再讒言下,嘉靖帝最終下令殺死楊繼盛,棄尸于市。
在嘉靖那里,誰敢攀扯或者跟裕王景王走得太近,就會遭到打擊。
嚴嵩當(dāng)然很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鼓動嘉靖另立太子?”這絕對是一個自尋死路的選擇。不說嘉靖帝相信“二龍不得相見”這種傳言,單單是提出太子這個話題,恐怕就會被嘉靖帝懷疑居心不良。
嚴嵩為了打消嘉靖帝的疑慮,甚至有時候刻意制造跟裕王這個皇儲的小矛盾。
比如,嚴嵩讓嚴世蕃拖欠裕王應(yīng)得的歲賜,而且一拖就是三年,由于嘉靖帝相信“二龍不得相見”,所以裕王見不到嘉靖,自然無處訴說,只好派家丁攜帶者一千兩銀子賄賂嚴世蕃,嚴世蕃才給補發(fā)了。
有一次,嚴世蕃還對裕王府的兩個講官高拱和陳以勤說:
“聽說裕王殿下對于家大人有些不愿意,是怎樣一回事呀?”
明顯是向裕王發(fā)難,靠著高拱陳以勤的三寸不爛之舌,這件事才不了了之。
嚴嵩面對嘉靖這么一個雄猜護短的君主,怎么會傻到主動捅馬蜂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