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國策》曾有“孝公行之十八年,疾且不起,欲傳商鞅,辭不受”的記載;《三國志》中劉備托孤諸葛亮說:“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這兩種記載都是國君在臨終前對自己敬佩感激信任的大臣的囑托,但兩者還是有一定區(qū)別的。
秦孝公之與商鞅,以國相許,其實就是一種無奈之舉。秦孝公是很感激商鞅的。在孝公之前,大秦雖經(jīng)歷了不斷的努力,開疆拓土,西并諸戎,成了西方大國,但還不是強國。春秋時期秦國就一直被晉國打壓著,因為有晉國阻隔,秦國一直無緣與東方諸侯角逐;在國內(nèi)呢,貴族階層享受著特權(quán),霸占著國內(nèi)的大部分財富資源,勾心斗角,國力衰弱。三家分晉后,魏國崛起,賢明的魏文侯任用李悝變法,發(fā)展經(jīng)濟,國勢日強;又任用吳起治軍,推行武卒制,軍力大增。本來好不容易看到晉國分裂,秦國抬頭的時候到了,誰知還不如以前。吳起帶領(lǐng)魏軍幾次打敗秦國,還把秦國唯一可與東方諸侯聯(lián)系的河西之地給占去了。老秦人這個憋屈啊,怎樣能強國強軍,重新奪回河西之地,與東方諸侯爭霸呢?這正是剛剛繼位的秦孝公所最想的。秦孝公知道,要想強國強軍,必須改革秦國現(xiàn)狀,像魏國那樣實行變法。可又有誰能幫他變法圖強富國強兵呢?正在秦孝公苦苦無助之時,商鞅來到了秦國,經(jīng)與商鞅的一翻推心置腹,秦孝公覺得商鞅就是自己苦苦尋覓能讓大秦富強的人。于是秦孝公就大膽任用商鞅為大良造,推行變法。商鞅利用法家的一套,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及軍事等方面,進行了深刻的改革。改革取消了奴隸主貴族的特權(quán),改革進行了移風(fēng)易俗,改革解放發(fā)展了生產(chǎn)力,改革讓民豐國富,改革也讓大秦有了強大軍隊。商鞅帶著這強大的軍隊,不但打敗了魏軍奪回了西河之地,還從此讓東方諸侯感到了秦國的強大。秦孝公滿意,他很感激商鞅,專門把商地封給了商鞅,比諸東方小諸侯。然而,商鞅變法,觸動了秦國奴隸主貴族的利益,嚴(yán)法重刑,更是把貴族們得罪苦了,他們惱恨商鞅恐怕牙根都癢癢了,但是因為秦孝公的一力支持回護,他們對商鞅沒有下手的機會。商鞅不但得罪了一般的貴族奴隸主,還得罪了不少的當(dāng)朝權(quán)貴,甚至是國君的兄弟贏虔和太子贏駟,他們時刻都想致商鞅于死地。秦孝公正是深深了解了這些,才對商鞅的處境擔(dān)憂,他感激商鞅,是商鞅助他讓老秦人走出了困境,開辟了一個全新的秦國,讓秦國從此具備了與東方諸侯大國爭霸的資本;他擔(dān)憂商鞅,正是在他的一力支持下,商鞅變法才得以成功進行,但因此得罪了所有的貴族們。秦孝公知道,他死以后,秦國貴族們決饒不了商鞅,自己的哥哥饒不了商鞅,太子也饒不了商鞅,盡管哥哥和太子從秦國大局上理解商鞅變法的好處,但從感情上饒不了商鞅,因為太子曾因觸犯新法而需要被按法治罪,誰講情也無用,最后只有讓太子的師傅國君的哥哥贏虔頂罪,被受以刈鼻之刑,你想想太子若受了此刑,以后還怎么當(dāng)國君?贏虔受刑后只能戴面具示人。試想想春秋時尚有刑不上大夫之說,更何況是太子了,但商鞅新法之嚴(yán),確實沒了一點人情味。再者,太子繼位后要想維護好自己的統(tǒng)治,就得殺商鞅以泄眾憤。太子也知道新法的好處,但他知道面對洶洶仇恨,要么留法不留人,要么留人不留法,為了大秦的事業(yè),商鞅只能殉法。秦孝公正是深知這一點,在臨終時面對商鞅,可想他的心情是很復(fù)雜的,有感激也有隱情。他沒有什么好說的,只能以國君之位相讓,他知道商鞅絕對不會接受,即使接受,老秦人豈能答應(yīng)?他以國相授的意思就是一是表明商鞅對大秦?zé)o以復(fù)加的恩德,功高日月,二是表明自己對商鞅的萬分感激和謙疚,商鞅為了大秦卻要粉身碎骨,真的讓他五味雜陳。劉備托孤諸葛亮,并非是讓諸葛亮自己代替劉禪去做皇帝,更多的是讓諸葛亮繼承好自己的未竟事業(yè),恢復(fù)大漢的天下。有不少人都錯誤認(rèn)為,劉備臨終交代諸葛亮“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的話,意思是如果劉禪做皇帝不行,就讓諸葛亮代替劉禪做皇帝。其實不是這樣,你想想,劉備終生奮斗的目標(biāo)就是恢復(fù)漢室天下,諸葛亮幫助劉備最終的理想也是重新興復(fù)漢室,二人早已心照不宣。劉備如果讓諸葛亮替代劉禪做皇帝,那還是漢室天下嗎?劉備讓諸葛亮“自取”的意思,就是說劉禪這孩子如果不勝任,你諸葛亮可以廢掉劉禪,自行從我劉備子孫中另選取適合的人來做皇帝。劉備也是很感激諸葛亮輔助自己取得了三分天下有其一的功德的,但在他臨死之時,蜀漢是個什么危局,他很清楚。當(dāng)時夷陵大敗,蜀漢精銳盡失,正處在生死存亡的危急關(guān)頭。劉備如此托孤諸葛亮,更多的還是希望諸葛亮能繼承自己的遺志,繼續(xù)自己的未竟事業(yè)。劉備知道,諸葛亮跟隨自己十幾年,南征北戰(zhàn),東擋西殺,方打下了這片根基,功勞最大,眾臣也最信服他。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為什么?因為他死后對生世的任何事情都無能為力了。面對著眼前的頹敗,面對著自己已無能為力的局面,對以后的事情,劉備也只有托孤諸葛亮了。他如此說,心里確實感恩諸葛亮對自己的輔助,讓自己方有所成,更多的還是寄希望于諸葛亮,能繼續(xù)做好自己的未竟事業(yè)。
因此,在兩位國君臨終之際,商鞅和諸葛亮各自所面臨的形勢是不同的,商鞅變法已得到成功實施,秦孝公已了無遺憾,但唯一對不住的是將商鞅推向了萬劫深淵,更多的擔(dān)憂是商鞅個人的安危,也只能以托國之詞來形容自己的復(fù)雜心情了。而諸葛亮就不同了,他在劉備陣營威望最高,功德最大,甚得人心,劉備臨終最大的擔(dān)心是蜀漢的前途命運,他托孤諸葛亮的說詞,出于感激認(rèn)可諸葛亮的才能功德,更多的是勉勵諸葛亮要大膽地把這個擔(dān)子擔(dān)起來,去努力實現(xiàn)自己的未竟事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