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時期的北齊政權(quán)常被稱為“變態(tài)王朝”,之所以得此評價,主要是因為在正史出現(xiàn)的北齊政權(quán)的幾乎所有帝王,都以出位的暴虐而令人印象深刻。
高歡生長在北魏時期著名的六鎮(zhèn)之一懷朔鎮(zhèn),從小長在一群鮮卑族老兵頭中。先隨六鎮(zhèn)起義,后轉(zhuǎn)而鎮(zhèn)壓起義,靠著高超的政治手腕、出色的軍事才能,特別是出類拔萃的謀略,一路扶搖直上,先滅掉了曾經(jīng)不可一世爾朱氏,后擁立北魏孝武帝。孝武帝不甘心做傀儡,聯(lián)合宇文泰圖滅高歡,事敗西逃長安。高歡、宇文泰于是在洛陽和長安分別擁立兩個傀儡皇帝。從此,高歡、宇文泰這對歷史上有名的冤家對頭為東西魏(北齊、北周)的對峙奠定了基礎(chǔ)。
高歡從一個落魄漢,最終逆襲成為一代梟雄、北齊奠基人。高歡的深謀遠慮、知人善任、果決干脆,具備一個奸雄的所有品質(zhì),他也真的成功了。
然而,高家的基因,從高歡開始,發(fā)生了改變。
基因“”裂變——高澄
高家的基因,到了高歡長子高澄這里,發(fā)生了“裂變”,注意,還不是“突變”。
高澄的裂變,在于他一方面繼承了父親高歡出色的才能,成為了北朝歷史上較有作為的人物,他改革制度、廣開言路、大攬人才、修訂法律、整頓吏治、平定叛亂,特別是借南梁侯景之亂之機,擴領(lǐng)土至兩淮地區(qū),取得了戰(zhàn)略上對梁、西魏的優(yōu)勢。可以說,高澄與高歡一起,都是北齊基業(yè)出色的奠基人,為東魏過渡至北齊做出了重要貢獻。
同時,高澄也是分裂的。高澄最大的問題,就是好色,他的觸角伸到各種能到與不能到的地方,所到之處,包括父親高歡的妃子、弟弟的妻子、多位大臣的妻子等,為之后幾位皇帝的行為預埋了伏線。
高澄之死也特別的詭異。高澄繼承高歡事業(yè),開拓進取,大有取元魏而自代的趨勢?删驮谌《那跋,他被自己的廚師刺殺。
極品禽獸——高洋
高洋大名,如雷貫耳。他幾乎已經(jīng)成為了禽獸、變態(tài)的代名詞,技壓群獸、花樣繁多。北齊皇室變態(tài)的惡名,高洋至少貢獻了一半。
高洋是高澄的二弟。高澄令人尷尬的死后,高洋正式建立北齊。高家有一個特別著名的特點,就是男人都非常帥,比如高澄、后面要說的高演、高湛,還有網(wǎng)紅蘭陵王高肅等等,都是標準的小鮮肉。而高洋是個特例,他其貌不揚,也許因此也造成了他自卑的心態(tài)。
實際上,高洋執(zhí)政還是可以的,特別是其在位前期,堪稱“勵精圖治”,在名相楊愔的輔佐下,他厲行改革,編北齊律,整頓吏治,發(fā)展生產(chǎn),使北齊成為當時中國境內(nèi)實力最強的國家(超過西魏、陳)。不過與他政績極不協(xié)調(diào)的,是他登峰造極的暴虐。高家的“基因突變”,出道即巔峰。
關(guān)于高洋的事跡太多,他是“罄竹難書”的經(jīng)典范例,無法盡述,暫舉幾例,各位品嘗:
(1)薛嬪是他非常寵愛的妃子,倆人天天膩在一起。有天,高洋喝高了,想起薛嬪曾經(jīng)和一位王爺有曖昧傳言,嫉妒了,抽刀直接把薛嬪殺了,然后揣尸體入懷,繼續(xù)找人喝酒。喝著喝著,高洋忽然從懷里把薛嬪尸體掏出,之后旁若無人的肢解尸體,把髀骨做成一個瑟琶,自彈自唱,一邊彈一邊痛哭流涕。眾人嚇得尿褲子都不會了。然后又悲痛欲絕的親自給薛嬪送葬。瘋狂至極。
李百藥《北齊書·帝紀第四·文宣》:“所幸薛嬪,其被寵愛,忽意其經(jīng)與高岳私通,無故斬首,藏之于懷。于東山宴,勸酬始合,忽探出頭,投于柈上。支解其尸,弄其骨畢為琵琶。一座驚怖,莫不喪膽。帝方收取,對之流淚云:“佳人難再得,甚可惜也!
(2)變態(tài)嗎?再來一個。高洋吊唁重臣崔暹。他慰問悲痛的崔暹妻子李氏,“老公死了,你想他嗎?”李氏:“我們情深義重,沒法不想念啊”。高洋:“這么想念,你好忠貞呀,去陪他吧!闭f完,拔劍斬首李氏,把腦袋扔出墻后大搖大擺回宮了。
(3)他喜歡發(fā)瘋。一會兒盛裝穿梭于街市,一會兒駕著駱駝、大象上街;冬天在風雪里裸奔,夏天光腚暴曬。有一天,他被大臣背著逛街,問街頭的婦人“你覺得當今天子如何”;婦人說:“顛顛癡癡,何成天子”,高洋直接殺死她。
(4)王公、大臣們,總莫名其妙的被高洋殺掉。他看重樂安王的妻子(是高洋自己正妻的姐姐),就用弓箭射了他一百多箭,射死以后,在送葬之日又當著靈柩奸淫其妻,令人駭然;他在晉陽呆著無聊,拿著槊四處找刺殺對象,正好晉陽都督在邊上,倒霉直接被殺;都督韓哲好好的值班,高洋過來看他不順眼,拿刀直接刺心殺死;大司馬惹到高洋,高洋拿一根拴馬橛直接插入其肛門殺死。高洋殺人還有一大特點,是殺了以后要繼續(xù)加工:焚尸、肢解等等,以此為樂。
(5)末年的高洋酒精嚴重中毒。一次他問元氏宗室,光武帝劉秀為什么能中興;元氏回答,因為王莽沒有殺絕劉家人(這位也是弱智)。高洋就下令殺光前朝元氏宗族,25家,721口人,大人殺死,嬰兒扔都空中摔死。尸體都投進漳水,老百姓捕魚打開肚子,都是人的指甲,很久都不敢吃魚。出主意的這位元家人,也沒有得好報,被關(guān)起來,餓到吃自己的袖子,活活被噎死。
……
公元559年11月25日,高洋,死。
短暫的喘息——高演
變態(tài)高洋死后,兒子高殷繼位。年少的高殷,不多時就被六叔高演篡位。二十六歲的高演,算是北齊難得的好皇帝。他與民休息、遍查疾苦、任用賢才、北戰(zhàn)大勝。無奈,2年以后,高演就病死了。
高演的死,讓北齊在變態(tài)君主高洋后的喘息時間戛然而止,后續(xù)的高潮再度來臨。不過,從前后各位的表現(xiàn)來看,也說不定高演只不過沒有時間表現(xiàn)罷了,多活幾年基因突變或許會重演。
酒膩子——高湛
繼大哥高澄、二哥高洋、六哥高演之后,九弟高湛即位。和除高洋以外其他家族男性一樣,高湛也極英俊。
高湛繼承了高家淫色和變態(tài)的傳統(tǒng)。他逼嫂子——高洋皇后李氏和自己通奸。這一過程還頗有戲劇性:與李氏通奸后,李氏懷了高湛的孩子。她和高洋的兒子——太原王來看她,她避而不見。太原王怒道:“我知道,母親是肚子大了不敢見我”。李氏羞愧難當,女兒出世后,竟然親手殺了女兒。高湛知道后暴怒,太原王求饒,高湛說:“當年你爸打我的時候,你也沒幫我”。于是親手殺了太原王。李氏悲痛,高湛更怒,脫光李氏暴打一頓,扔到水溝里,最后送她出家為尼。
高湛朝有一群佞臣,和士開是最有名的一位。他和高湛日夜淫聚,毫無君臣之禮。和士開最著名的一句話是:“自古帝王,堯、舜、桀、紂,最后都化成灰燼,沒有區(qū)別。趁年輕,盡情享樂!备哒坎粌H和和士開淫亂,還和侄子高孝瑜淫樂。不知廉恥之極。
將玩樂進行到底——高緯
高緯是高湛的太子。和他的眾多叔叔一樣,也是面容俊俏。高緯最大的特點,就是愛玩,玩出了新高度、新境界,玩到國破身亡。比如:
人渣兄弟:高緯和弟弟南陽王高綽,是一對交相輝映的畜生。高綽在地方上,見一婦人抱嬰兒在路上走,上前奪掉嬰兒丟在地上喂他的波斯狗。婦女大哭,高綽憤怒,縱狗撕咬婦人。狗剛吃飽小孩,不去咬,他就把小孩的血涂抹在婦人身上,群狗把婦人撕成碎片吃盡——簡直令人發(fā)指。高緯見到弟弟,共同語言無數(shù)。問高綽什么最開心,高綽說:“把蝎子和蛆混在一起觀看互咬最開心。”高緯派人連夜找蝎子,早晨得到兩三升蝎子,放進一個大浴盆,綁人放進去,一同看那個人被蜇得嚎叫翻轉(zhuǎn)。高緯埋怨高綽:“這么好玩的事怎么不早派人告訴我!庇谑前莞呔b為大將軍,早晚玩樂。后來高綽被告發(fā)謀反,高緯就讓自己寵信的胡人與高綽玩相撲游戲,摔倒后把高綽掐死——這是“相撲”最早出現(xiàn)的地方。
封官大師:高緯熱愛封官,他把自己五百個宮女都封為郡官,領(lǐng)受巨賞;他把自己身邊的動物也都封官并受祿,自己的馬、斗雞都封官加爵。至于窮奢極欲的大興土木、開設(shè)市集、淫宴玩樂、街頭瘋跑這些標配,自然更不在話下了。
佞臣當?shù)溃?/span>高緯一朝,胡漢佞臣成群,堪稱史上奇觀。以如今的網(wǎng)紅陸令萱(高緯奶媽)為首,和士開、高阿那肱、穆提婆、韓長鸞等等,把持朝政,一時之間,北齊官府成了太監(jiān)、妓女、奴才、淫人的天堂。
誅殺忠良:高緯誅殺北齊的左膀右臂,在自毀長城的道路上恐落人后。名將斛律光、蘭陵王高肅都被高緯誅殺,以至于北齊日后無人保衛(wèi)。
玉體橫陳:“小憐玉體橫陳夜,已報周師入晉陽。”李商隱的一句,帶我們進入了中國歷史上一個著名的片段。馮小憐是著名的美女,高緯的妃子。人如尤物,漂亮至極。高緯竟然覺得這樣一個美人,自己一個人看太可惜了,眾樂樂,便讓馮小憐裸體躺在朝堂上,讓大臣們花錢排隊來看。這就是“玉體橫陳”的出處。這種慷慨的變態(tài),也是一大創(chuàng)舉。
公元576年,高緯榮幸的成為了北齊的亡國之君,被北周武帝宇文邕滅國。北齊亡,享國僅28年。
評
說到昏君,人們首先想到的往往是桀、紂、隋煬等等名人。不過,和北齊的幾位比起來,這些人卻顯得有些黯淡。北齊王朝,以其極高的變態(tài)產(chǎn)量、極大的瘋狂程度,被后世冠以“禽獸王朝”的美譽。
其實,平心而論,北齊立國時,是中國土地上三個政權(quán)中實力最強的;北齊的人才,無論數(shù)量還是質(zhì)量,也都很可觀。段韶、斛律光、高肅,在整個南北朝時期也都是杰出的軍事統(tǒng)帥,楊愔、高隆之等也都是名臣。特別是楊愔,輔佐高洋多年,取得了“主昏于上,政清于下”的神奇局面。
從一個三足鼎立之勢的優(yōu)勢王朝,到被滅國,不到30年。而北齊眾皇帝,一面是可能中國歷史上最英俊的皇族,一面卻也是最禽獸的。除高歡外,沒有一個人活過40歲,這恐怕也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令后人唏噓、感嘆。